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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风极大,宿在此地,夜间难保不会觉得寒冷。但因着这帐篷两边都有山石做遮挡,既可避寒,又极为隐蔽。

进去后,毡毯等物也已布置好,且从厚度来看,似是铺了好几层。

除此之外,帐篷地上还点着一盏油灯,将小小的帐中照得亮澄澄的。

进去后,傅兰芽由着林嬷嬷扶着在毡毯上坐下。

林嬷嬷见傅兰芽眼睛仍不舒服,趁李珉未走,含笑商量道:“小姐被沙迷了眼,能否能李大人送些干净水来,老身好替小姐洗洗眼睛。”

李珉二话不说便应了,又道:“林子里有溪,似是从峰顶留下,清可见底,一会我令人多送几桶来,嬷嬷和傅小姐除了洗眼睛,还可顺便盥洗一番。平大人吩咐了,接连赶了十来日的路,大家都疲乏得紧了,既已到了居庸关脚下,今夜便好好休息一晚,等养足精神,明日再想法子绕过坦布的防线,潜入北元。”

傅兰芽正用帕子拭眼睛,听得这话,动作顿了下,原来她的猜测竟是对的,平煜果然放弃了前往宣府汇合的打算,而是径直前往北元,直捣王令的老巢。

见李珉似乎没有隐瞒行军计划的打算,她忍不住问道:“不知皇上及一干朝中重臣现在何处?宣府之困,是否已解围了。”

李珉脸上顿时笼上了一层浓浓的忧色,也知傅兰芽饱读诗书,并非无知无识之人,叹口气道:“宣府已然失守,皇上及亲征大军如今退居土木堡……”

傅兰芽后颈寒毛竖了起来,宣府乃防备瓦剌铁骑南下的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连宣府都已失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定定望着李珉,哑了似的,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李珉越发悲愤,“坦布攻下大同后,跟塞刊王麾下之师集合,转而一道攻打宣府。在那之前,有朝中大臣劝说皇上暂退居庸关,王令却执意留在宣府迎敌,后坦布诈降,往北撤退,王令又逼令我军前往追袭,皇上特点了驸马薛元挂帅。

“谁知因王令与坦布里应外合,薛将军腹背受敌,不慎中埋伏,折万名官兵,薛将军也不幸战死疆场,眼看宣府失守,剩余官兵连夜护送皇上仓皇退至土木堡,如今土木堡已被坦布及赛刊王的数万大军所围困,已有整整三日。土木堡缺水缺粮,也不知皇上等人能坚持多久,一旦土木堡失守……皇上难保不会落入坦布手中。”

这回连林嬷嬷都听得手脚冰凉,若是皇帝都落入鞑子手中,岂不是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三人都默然了。

少顷,李珉喉结滚了滚,抬眼望向傅兰芽,见她右眼红得厉害,仍挂着泪,勉强一笑道:“我这就令人送水来。”

他出来后,正要着手安排,谁知陈尔升立在不远处,唤他道:“平大人找你。”

李珉应了,到了平煜帐中,就见平煜裸着上身,正将手中的巾帕丢回盆中,背上仍有些水渍,被灯光一照,绽出星芒般的光泽。

见李珉和陈尔升进来,平煜头也不回,另拿了一块干净帕子擦了擦肩背,随后捡起地上的干净衣裳,一边系襟扣,一边淡淡道:“你去找荣将军要点对付沙子进眼时的药水,他驻扎沙漠之地,行军时难免遇到狂沙,定有对症之物。”

李珉讶了下。

刚才傅小姐下车时,平大哥明明在林中和荣将军议事,未曾见他往傅小姐那边瞧过一眼,难不成平大哥后脑勺长了眼睛,竟知道傅小姐沙迷了眼。

他便是早迟钝,经过这一路相随,也早看出平大哥对傅小姐不一般。

因此只楞了一会,便接话道:“是。属下这就去找荣将军。”

陈尔升唇线微抿,闷声不响地跟在李珉后头出了帐。

二人走到荣军帐前时,那位时常女扮男装的叶珍珍恰好从林外进来,见到二人,叶珍珍甜甜笑道:“李大哥、陈大哥,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陈尔升瞟她一眼,并不吭声。

李珉眼珠一转,笑道:“饿了,去弄些吃的。”

说罢,笑着点点头,迈步越过叶珍珍,往前走去。

叶珍珍立在原地,若有所思望了二人的背影一会,回过头,默默往前走了一段,再一抬头,前面便是平煜的帐篷,所设之处,跟藏在山石后的傅兰芽主仆所在的帐篷正好相邻。

眼见帐帘中透出一点微光,她心知平煜正在帐中,巧的是,周围并无旁人。

她心中一动,缓缓停步,盯着帐帘发了一晌呆,正自举棋不定,猛然想起那日平煜疾言厉色的模样,后槽牙紧了紧,转而回到自己的帐中。

傅兰芽跟林嬷嬷用过送来的干粮,又饮了水,左右无事,便用帕子捂着眼睛,单等着李珉送水来,好早些擦了身子,换上干净衣裳睡觉。

谁知过了一会,李珉刚将水送到帐门口,林嬷嬷还未起身,便一头栽倒在毡毯上,昏睡了过去。

傅兰芽吓了一跳,因有了上回的经验,并非惊慌太久,近身轻轻摇了摇林嬷嬷的肩,低唤道:“嬷嬷、嬷嬷。”见唤不醒林嬷嬷,无法,只好替林嬷嬷盖上御寒之物。

片刻后,外头果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再一掀帘,平煜亲自抬着一桶水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