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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煜怎料皇上头疾说发作就发作, 当即唤了御医进来。

英国公张达等几位近臣闻讯,忙也进到帐中,关切地询问皇上病情。

此次随军出征的大夫本有四位, 因不堪路途颠簸, 路上堕马摔死一位,土木堡被围时,又不幸病死一位, 如今仅剩两人。

二人跪在塌前给皇上诊视一番, 未看出个子丑寅卯, 于是仍保守地按照从前治头风的方子, 给皇上施针服药。

忙碌一番,皇上脸色总算稍有好转, 过了一会,安然睡去。

几位臣子从帐中出来, 满腹狐疑。

从前不知道王令是鞑子时, 诸人虽恨他谄媚皇上、玩弄权术, 但从未想过他会用毒药之类的下流手段控制皇上。

如今再看皇上的病症, 确有许多值得推敲之处。

不说旁的,皇上的性情近年来变了许多, 全没有十七八岁时的宽厚仁义, 大多时候都浑浑噩噩,有时却又暴躁得出奇。

尤其是近一年来,越发变得喜怒无常。于女色上,也比从前恣意放荡不少。更别提这时常发作的头疾了。

倘若王令真用了阴损的手段蛊惑了皇上, 以皇上中毒的年头,不知可有什么法子可解?真要解了,性情又是否能恢复从前。

若能,这江山倒还有救。

平煜抱臂立在一旁,任凭英国公等人长吁短叹,一句茬也不接。

就算傅兰芽处还藏有赤云丹,在不能保证物尽其用之前,他轻易不敢拿出给皇上服用,按照他的打算,最好能借着这个契机,一力帮傅冰父子翻案才行。

而且说句诛心的话,相比皇上究竟中的何毒,他眼下更关心的是坦布大军的行藏,毕竟,后者可是直接关系到北元境内数万明军的生死。

诸人议论一番,见皇上已熟睡,怕扰了皇上安寝,便告辞,往关押王令的帐中而来。

晚上皇上还未召见平煜时,想起荣屹和平焃几个宁肯顶着叛军的骂名,也要深入北元给予王令致命一击,不由大为感慨,不但亲口升荣屹为大元帅,更任平焃为左前锋。

至于平煜,经此一役,更已升为皇上心中第一人。皇上仍令其任指挥使,又将王令一案将于平煜及兵部尚书邝埜一并审理。

安排好一切后,这才召了平煜相见。

不料未说几句话,头疾便告发作。

因皇上亲口指了平煜及邝埜一道审讯王令,一干人等到了神庙门口,除了邝平二人,余人为了避嫌,都很有默契地停步。

待众人离去后,邝埜正要进庙,平煜忽然停步,朝一旁瞥了瞥,就见一名军士过来道:“邝大人,英国公有急事要与大人相商,请还大人过帐一叙。”

邝埜怔了下,转头看向平煜,面露为难之色。

王令一案,牵涉甚广,就算皇上再信任平煜,也不敢让其一人经手此案。

审讯时,务必他二人均在场。

平煜早知这番安排,见桩桩事情均按着他的安排在发展,为免邝埜有所察觉,忙佯作惊讶,正色道:“邝大人自管去忙,正好我锦衣卫尚有一桩要务亟待安排,等邝大人忙完,我再跟您一道进庙。”

说罢,转身离开。

邝埜见平煜果然往帐营方向而去,这才放了心,匆匆去寻英国公张达。

平煜走了两步,陈尔升及李珉迎面走来。

见到他,二人行礼。

李珉低声道:“右护法那边,派去的人依旧未回消息。邓小姐则一日都待在帐中,未见旁的举动,直到永安侯爷及世子前去寻她,邓小姐及其身边仆妇才从帐中出来,现下已由永安侯另行安置。

“至于叶珍珍,晚上时,她曾出营一趟,在附近转了一圈,形迹可疑,似在寻人,我和陈尔升见她未跟什么人接洽,不好无故将她拦下,只好暂且按兵不动。刚才已遵照大人的吩咐在叶珍珍的晚膳下了迷药,叶珍珍现已睡去,从下药的份量来看,约莫可睡两个时辰,足够傅小姐前去听王令审讯了。”

平煜唔了一声,边走边道:“傅小姐无端被王令指为药引,里面许有咱们不清楚的曲折,为求审问明白,不得不安排傅小姐在场。”

算作解释。

李珉宽容地呵呵一笑,并不接话。

陈尔升脸上线条绷得紧紧的,目光却有些闪烁。

平煜素来敏锐,怎会没注意二人的神情,当即噎了一下,胸口直堵得慌。

盯着二人看了一晌,实在找不到发落二人的由头,又不能耽误时间,只好维持不动如山的表情,负手往前走了。

傅兰芽白日里目睹外头两军对弈,脑中的弦始终绷得紧紧的,直到王令被俘,整个人才如脱力一般松懈了下来。

晚膳时,她想起在神庙地殿中那股莫名出现的心慌,说不出的倦怠疲惫。

于是晚膳也未吃,只对林嬷嬷说困乏,便展开被褥,将身子蜷成一团,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林嬷嬷摇醒。

惺忪睁开眼,就听林嬷嬷道:“平大人令人送了衣裳来,让小姐速速换上,看样子,是打算安排小姐去亲自听审。”

她知道小姐始终对夫人的死耿耿于怀,对王令更是恨之入骨,好不容易王令被掳,自然巴不得亲耳听王令吐露当年真相。

果如她所料,小姐一听这消息,脸庞便倏的一亮,不等她多说,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傅兰芽心几乎欲从胸膛里跳出,胡乱往枕旁一看,见果然是上次那套锦衣卫的衣裳,忙催促着林嬷嬷帮她穿上。

锦衣卫的男子衣裳,林嬷嬷还是第一次得见,服侍傅兰芽时,时常会疑惑地停下手中动作,犹豫那襟褂或腰封该如何扣系。

傅兰芽一心要前去听王令审讯,心情前所未有的迫切,见林嬷嬷动作迟缓,一时不耐,险些就抢在林嬷嬷之前自行穿衣裳。

手刚一搭到襟褂上,头皮便是一炸。

是啊,她差点就忘了,她之所以比林嬷嬷更熟络,是因为先前已偷偷摸摸穿过一回,林嬷嬷却比不得她,以往可从未见过飞鱼服。刚才她情急之下,竟险些在林嬷嬷面前露陷。

背上沁出一层汗,她忙若无其事收回手,再不敢心急,耐着性子,任由林嬷嬷笨手笨脚伺候着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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