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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二弟要抢走这个未婚妻的消息让张道远犹如看到了生命的曙光。

一时间, 他心脏也不疼了,大脑也不晕了, 看人都不带重影的了。

段青恩连忙将人满脸“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张道远扶稳, “道远, 你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我特别冷静。”

张道远晃晃悠悠的站直了,他之前受的刺激太大, 走回来的路上腿都是软的, 现在突然又这样,没参与到悄悄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马儒宵连忙过来也扶住他另一条胳膊。

他不知道那柳芯容的事,还以为张道远这副样子是因为不想未婚妻被抢走,毕竟这一路上马儒宵也眉少听着好友念叨对未来妻子的畅享以及日后幸福生活的向往。

他好心的安慰着:

“别担心,这门婚事好歹是长辈定下的,怎么能说更改就更改, 就算是你家要改, 女方那边也未必能同意。”

刚刚缓过气的张道远:“……”

他这一口气被马儒宵的话堵在了心口, 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还好老嬷嬷及时开口:“怕是不成,还未彻底下定,也没有交换婚帖,何况二公子学问也不差, 如今虽说只是个秀才, 但也只是因为之前考秀才时大病了一场,夫人担心公子又病, 这才压着今年没接着考举子。”

说着,她又忍不住抹泪:“远哥儿你差就差在了无人帮着在主君跟前说话上,二公子还有夫人帮着说项,远哥儿却被留在乡下地界,竟是连婚事都要被人抢了去。”

大起大落又大起的张道远感觉自己因为这个好消息彻底缓了过来。

一缓过来,感觉自己下半生幸福还是可以保住的他也顾不上别的,急切的拉住了奶娘的袖子:“奶娘,您快跟我说说,夫人是怎么想的,这门婚事能不能给他们?”

老嬷嬷擦眼泪;“远哥儿,怕是你真的保不住这门婚事了,夫人已然说服了主君,我打听着,主君也答应下来,打算前去那柳家,说让二公子求娶。”

“柳大人本就是主君上官,在朝中一向是能说得上话的,听说这位姑娘虽说是庶女,但在家里也是十分受宠的,你长久不在主君身边,父子情份定然是比不上二公子的,二公子再娶了主君上官的女儿,日后这家里,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无事,无事。”

张道远现在哪里还会去想什么位置不位置的事。

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他目前的心境:逃出生天。

他带着逃亡成功的笑,兴奋的擦着额头上之前被吓出来的汗水:“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婚事既然是父亲给我定的,换人的话,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

老嬷嬷更觉得自己奶大的孩子贴心懂事又可怜了。

“我苦命的远哥儿啊……”

“奶娘,好了奶娘,你别哭了。”

张道远虽然很想把实情说出来,但也知道这事关三品官员女儿名誉,他能闭嘴就闭嘴,若是真的秃噜出来,还不知道他跟那位柳小姐谁先死。

只能想着办法安慰:“我本就不太想要这门婚事,柳小姐……”

他脑海中闪过那位小胡子的矮个子男人拥抱着两个青|楼姑娘,猥琐笑的模样,打了个寒颤。

“柳小姐她若是真的许给我,那也是低嫁,夫妻之间不好相处,我想娶的娘子,不需要门户太高,只要品行温良就好。”

没错,经过柳芯容这个事之后,张道远对未来娘子只有一个期待。

性子温柔,要女人的不能再女人。

其他的,他不多求,免得求多了遭柳芯容这样的反噬。

之前张道远情绪看着不对,张道远和马儒宵他们也不好走,于是就这么干巴巴的站在一旁,看着张道远努力的安慰好了奶娘,又哄着她去看看厨房买来的厨子做了什么饭。

一直等到老嬷嬷走了,张道远才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右警惕看看,跑去关上了门。

又回来,对着段青恩道:“青恩,今日之事就麻烦你帮我瞒着了。”

段青恩点头:“放心,我知晓分寸。”

马儒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秀气脸上满是茫然,“什么事?”

段青恩没直接说出来,而是看向了张道远这个当事人。

张道远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马儒宵。

倒不是他不信任马儒宵,实在是马儒宵这孩子实在是太实诚了。

不会撒谎,不会瞒人,又一腔赤子之心。

说句夸张的,每次他要是撒了谎,段青恩跟张道远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都这样了,那些其他的老狐狸自然更是能简单看出来了。

保险起见,张道远没说柳芯容那件事,而是抹了把脸,道:“今天这件事。”

“毕竟兄弟两个一前一后求娶一个姑娘委实传出去不好听,就劳烦儒宵帮我保密了。”

马儒宵一点都没怀疑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认真:“自然,君子不非议他人,道远放心,我必定守口如瓶。”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张道远跟段青恩聊八卦,却没找马儒宵的原因了。

他向来恪守君子之礼,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不愿意主观评判他人,当然也不会跟张道远一起说八卦了。

三人达成共识,夜已深了,也到了平时该睡觉的点。

马儒宵作息一向规律,第一个打了哈欠,他十分优雅的打完了这个哈欠之后,才对着两人行了个平辈礼:“青恩,道远,我今夜实在是困乏了,晚膳就不跟你们吃,先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

张道远与段青恩都应下之后,他转身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头温和道:“京城天气要冷一些,你们晚上记得将厚实一点的被褥拿出来备着,免得再感染了风寒。”

两人都习以为常的答应了。

因为马儒宵是两人中年纪最大的,又性子温和,一路上他都将自己视为兄长,像是鸡妈妈一样的看护着两个好友。

他从不越界,但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关照两人。

这也是他的特性了,就像是一本书里说的那样,君子相交,如沐春风。

等到马儒宵走了,厨房的饭菜过了一会也送了过来,张道远拉着段青恩坐下。

“来,喝两口,给我压压惊。”

段青恩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是该压压惊的。”

张道远一口气喝了三杯酒,才感觉自己内心那正狂奔的野马停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别的我就不知道了,现在就是担心,我那二弟抢不赢。”

段青恩一点都没奇怪为什么张道远这么期待他二弟往火坑里跳。

毕竟在几人一同在县学读书的时候,许多个夜晚,自己喝酒自己嗨,嗨翻了就大半夜来段青恩他们房间敲门,拉着两人回忆自己的过去。

马儒宵作息一向正常,往往听着听着就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倒是段青恩,不管是什么时间段,只要他想都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于是这个画面就十分好想象了。

一个醉醺醺越回忆过去越委屈,平日里高冷的不行,此刻却红着眼圈的张道远。

一个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马儒骁。

还有一个年纪最小,却最冷静稳重,时不时点头应和,间或帮着谴责的完美树洞段青恩。

无数个夜晚里,县学最有名的铁三角就是这样度过的。

段青恩记性好,于是他脑子里装了一脑子有关于张道远家中的事。

比如说当初他母亲难产是因为没大夫,当时正好太后去世,国丧期间,晚上有宵禁,张道远母亲不小心动了胎气,大晚上的,要找大夫就要带着张父的印出去。

结果张父担心刚刚国丧,自己就派人闯宵禁,于是没去找大夫,而是让张道远母亲强撑。

女人生孩子那人命关天的事怎么撑,第二天,宵禁过了,张道远出生了,张母也大出血去世了。

接着张父续娶,张道远就成了小可怜。

继母是个不聪明的,连个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一下,他叫奶娘的老嬷嬷其实并不算是张道远真正意义上的奶娘,只是当初跟着张母嫁过来的嬷嬷。

主母就这么走了,后院里暂时由着妾侍照管,张道远这个羸弱的风一吹就能当场去世的小孩子也没人真放在心上,张父给他找的奶娘是个只管自己开心不管小主子的,老嬷嬷后来告到了张道远祖母那,从此之后,她这个没奶的嬷嬷也成了照顾张道远的奶娘。

而张道远也被接到了祖父祖母院子里。

只是祖母年纪大了,就算是再怎么关心孙子,也只能让丫头小厮来。

在小可怜张道远的童年里,只有奶娘才能带给他母亲的感觉。

后来他和继母之间越来越相处不下去,祖父怜惜,才说要把他带走,压根不是他爹。

他爹每天忙着在朝中钻营,和在小妾中快乐,哪里顾得上一个没亲近多少的长子。

每次说到这,张道远都眼圈发红,一脸醉态的脸上满是执拗的表示,他以后要是真的能金榜题名,选官平步青云,绝对不会分一点好处给自己父亲。

段青恩也表示我支持你。

虽然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张道远这种想法绝对是大不敬的,要是他真的敢当众这么说,下场就是被剥夺功名乃至入狱。

也就只能跟段青恩说说过过嘴瘾了。

反正这么长时间对家庭的吐槽都让段青恩知道了,张道远对他爹和继母,以及那个在小时候还曾经套路过他,害的他受过不少次父亲责罚的同父异母弟弟,压根没什么感情。

不想着坑他们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担心自己走到坑里的他们。

“他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祖父给我的狼毫笔,祖母给我的狐狸皮大氅,只要是我喜欢的,他就都要抢过来,要是我不给,就去跟父亲哭,跟夫人闹,到了最后,我这个哥哥就得让着弟弟,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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