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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语听到白绮的声音,瞳孔一缩,慌忙的回头看向她。

却见自己的嫡姐那一贯大度妥协的脸上,是让人冷进骨头缝里的讥诮和恶意。

眼神里是对这场闹剧的心照不宣和顺势而为,这让白语明白,她和母亲百试不爽的招数,这会儿不但没有奏效,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白语这才回过神来,她亲娘还跪在她面前呢,这番大礼她岂能消受?

连忙要将她娘扶起来,可又听白绮的声音传来:“余姨娘果真当得起父亲常赞的蕙质兰心,不管做什么都一点就透。”

“姐姐,你太过分了。”白语这会儿哪儿会还不明白白绮是有意给她难堪

她以为这次是姐姐真的动怒了,但长期以来被原谅和偏爱使得她根本就不会真正把长姐的心情放在眼中,并且认为这会儿长姐的发难实在太过刻薄难看。

她脸上的样子气鼓鼓的,即便被白绮揣上,依旧是一股惹人怜爱的讨喜样子,大声冲白绮质问:“这是我亲娘,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的长辈,你让她给我下跪,那不是让我被雷劈吗?”

白庄主闻言深以为然,顿时脑内刚刚那些世俗规矩消散不见,只觉得自家一家人就该亲近和乐,哪里需要事事循规蹈矩一板一眼?江湖儿女好好的畅快日子过得这般憋闷有何意义?

便上前道:“你妹妹说得对,何苦为了外面三两小人的闲言碎语如此作态?我白岩山的女儿岂是让人嫌弃挑拣的?”

白绮见白夫人要冲白庄主说什么,就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闭了嘴。

这白庄主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家无才无德的庶女谁都配的,何必戳穿他?江湖上各大名门望族难道会因为他的区区偏爱纷纷来捧臭脚?

再说这也不是宅斗剧本,说白了白绮只是借题发难而已,人家的真正立场如何,她根本就无所谓。

更何况人家的目标早就瞄准了特定的人,自然不必在这点上面浪费口舌争辩。

只不过白绮突然诧异道:“妹妹原来还知道长辈礼受不得呢?那上次大舅母意外跌倒在你面前,你受得理所当然,还笑嘻嘻让大舅母不用行此大礼是为何?”

“难不成在你眼里,大舅母的礼你受得,区区一个妾室的礼却受不得了?”

这话一出,连白庄主都是一噎,看着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心里偏过一丝别扭。

白岩山庄只要是个人都知道白庄主对白夫人厌恶至极,可为什么她地位依旧如此稳固?只因有个好娘家。

白夫人的娘家同为四门八派之一的轰天门,江湖声望尤在白岩山庄之上。婚姻结两姓之好。

白庄主确实不喜白夫人,但对岳家却是从来态度亲近的。轰天门如今的门主便是白夫人的大哥,刚刚白绮提到的大舅母,便是门主夫人了。

白语在人前一贯给人的印象跳脱疯癫,成天惹是生非,说话不经大脑,看在白庄主的面子上通常也不予计较。

白绮刚刚说的便是几个月前轰天门庆典,白家举家前往参加发生的意外。

轰天门门主夫人也就是白绮大舅母并不是江湖中人出身,而是朝堂势力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武功。

那天发生意外跌倒,摔在白语面前,白语不但不知搀扶,还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让大舅母不必行此大礼。

气得白夫人当场给了她一个耳刮子,事后白庄主虽然自知理亏对白语颇有惩罚,却也觉得白夫人生性刻薄暴躁,对庶女非打即骂。

这会儿白绮将两件事一并拎出来,白庄主虽然感情上从来是偏颇爱女的,因为他相信爱女只是天真烂漫,不通世俗而已。

这也是白庄主处处维护她维护得理所当然的原因,可要是她心里清楚呢?

这种事是不能深究的,一旦牵扯出来,那么印象里爱女的一切纯然无辜都分崩离析。

所以白庄主只是下意识心里别扭,在自己还没来得及思索更深层面,便止住了思绪。

并且转移话题道:“阿绮你怎么出来了?你现在还病着呢,出来吹什么风?别让爹娘担心。”

白语见白庄主岔开话题,倒是偷偷松了口气,因为她刚刚看到嫡母的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变了。

要不是这会儿注意力又随着爹的话回到姐姐身上,怕是得重新追究那件事。

她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止不住的怒意蔓延上来,只觉得姐姐今天何苦如此刁钻?以前她再生气都没有这样的。

白绮回答白庄主道:“我以为你和母亲还要商量,所有干脆把空间让给你们了。”

白庄主讪讪,他一贯鄙夷妻子暴躁无脑,发脾气不分场合,可今天自己两个女儿病着,他只顾跟妻子纠缠,也算半斤八两。

又听白绮接着道:“然后出来就看见余姨娘在外面跪着说替我祈福。”

白庄主连忙点头:“是了,你余姨娘一贯心性纯善,对你们几个孩子也是真心实意。”

白夫人闻言差点没吐出来,她的子女什么时候轮到个贱婢真心实意了?且这贱婢分明就是作态。

正要开口,见闺女又瞪了过来,白夫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闺女有些让人发憷,和平日里觉着有些不同,那眼神就跟她爹她哥发号施令时似的,让她下意识就噤声了。

白语以为凭今天姐姐的尖刻,又会反驳爹爹,却不料她居然点点头,对爹爹的话颇为赞同道:“这倒是,余姨娘一片赤诚,让我好生感动,辛苦了。”

白庄主闻言自然高兴,以为刚才长女发难只是一时生气,终归还是明白人心好歹的。

正要乐呵呵的让人扶爱妾起来,却听白绮对旁边的丫鬟道:“去给余姨娘拿一个蒲团过来,让她跪得舒坦些。”

看着意思竟然是要余氏接着跪不要停了。

那丫鬟本就是白夫人的亲信,闻言自然飞快的溜进房间,这会儿也不计较,直接从白绮闺房内拿了一个蒲团摆在余氏面前——

“余姨娘,请吧!”

这番操作太过突然太过迅速,以至于蒲团都扔到余氏面前了,白庄主才反应过来。

他指着白绮,不可置信道:“你,你个不孝女,这是作何姿态?”

“父亲慎言!”白绮道:“一个姨娘,如何至于我担当孝顺二字?我给她体面,那是因为她生育妹妹,伺候父亲有功,难不成父亲还真想让我把客套当礼数了?”

白庄主本也不是能言善辩的,被女儿怼得无从辩驳,又不能真直接跟女儿说把人当正经长辈尊重孝敬。

这话一出口,恐怕明天轰天门的人得找上门要说法,人家许以爱女,绝对不是为了跟一个妾平起平坐的,这点白庄主就是再偏心也明白。

见爱妾一脸凄凉的看着自己,小女儿也是泪光点点,就快委屈哭了,只得咬牙道:“爹知你现在心情不好,这次被你妹妹连累,确实命悬一线,为父也心痛,你发火是有道理的。”

说着拉过小女儿:“你妹妹就在这儿了,爹也不是不赞成你今后对她严加管教,可事情一码归一码,你作甚迁怒她姨娘?”

白语自然是乖觉,眼泪汪汪的对白绮道:“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闯祸了,你别为难姨娘好不好?你要打我要骂我都可以。”

这种话白语从五六岁说到现在,反正不管别人信不信,白庄主是信的,他点点头,一副对小女儿欣慰的样子。

又看向白绮,示意她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这么在家里拿妹妹逞威风好意思吗?在白庄主眼里姐妹俩倒是关系好。

说着又自顾自的要扶余氏起来。

可不成想余氏的膝盖一离开地面,白绮就一副差点昏厥的样子。

白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闺女:“阿绮,阿绮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头晕啊?大夫快过来。”

她这阵仗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白绮身上,白绮虚弱的睁开眼,幽幽开口道:“刚刚在房内我原本头痛欲裂,突然间就神清气爽,出门便见余姨娘在诚心祈福。”

“想来是余姨娘诚意感动天地我才突然大好的,父亲,非是我有意刁难,而是姨娘的祈福确实立竿见影啊。”

白夫人平时虽然是个猪队友,但维护女儿那是不含糊的,居然信以为真,立马道:“那你还不跪下?没见大小姐又不好了吗?”

“你女儿闯的祸,你个做娘的自是该兜着,既然祈福管用,就给我诚心跪着。”

见余氏一脸无助的去看白庄主,白夫人气笑了:“你看庄主干什么?怎么?阿绮真正受用的时候你倒是吃不了这个苦了?莫不是刚刚跑这里来跪拜是在老爷面前作态来了?”

余氏哪里改承认这话,被白绮母女俩架着下不来台,不得不跪。

论心眼十个白夫人也不是她的对手,可为什么她独占宠爱终究还是在后院翻不起浪来?这出身真的是难以撼动的大山。

别说余氏,就是白庄主这会儿也只能看着白绮,暗示她免了余氏这苦头,毕竟是余氏自己把话柄拿到面前来的,这下不来台,他也不能强硬偏帮。

除非是想跟岳家交恶。

可白绮自然不是原主那个被亲爹忽悠瘸的傻子。

对白庄主的眼色视而不见,待余氏跪下之后,整个人有如神助般又恢复了大半精神。

这下余氏是不跪也得跪了,至少是这几天内,要怎么跪,跪多久是白绮说了算。

白夫人见白绮好转,立马高兴道:“看来是真的管用的,我儿松快就好。”

又连忙搀扶白绮进屋,唤大夫诊治,全不管跪在外面的余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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