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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平时的联系的确不多,因为汤老师忙得没有多少空去闲聊,她是优秀教师,还兼了级别不低的行政工作,平时又关心贫困生,常年负责县里底下几个山村的支援慈善工作,也有排解心理焦虑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是‘有事说事’,微信消息当信来写,一条几百字家常便饭。

金曼曼觉得单修谨也是有些社牛在身上的,至少她就做不到和汤老师聊闲篇,见了面谈几句,反而感觉从未生疏,很多话在汤老师面前反而没什么好说的,“工作挺忙的,主要是做奢侈品中介和装修监理……”

“上次小单还说,陪你去出差得了肠胃炎?”

“对,是工作室的股东那边有事让我去帮忙——股东是我同寝的同学,还有点暗恋小单呢。”

“真的啊?”

汤老师也爱听八卦,实际上,和她相处的负担感并不强,她不是要求别人和自己做得一样好的人,金曼曼没有飞快恋爱结婚,而是在S市站稳脚跟,对汤老师来说似乎已经是超出了原本的期望,她对金曼曼的工作内容倒没有盘问很多,只说,“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奢侈品中介——我们想都没想过,这也可以成为一种职业。”

Buyer的概念相信她就更不能理解了,汤老师办公桌上放了几张打开的宣传单,金曼曼瞄了一眼,是她熟悉的东西——她们这个县是贫困县,留守儿童特别多,县城都有很多失学儿童,有些是自己无心向学,有些是经济条件的确不允许,家里弟妹一大堆,小孩子十四五岁就要进厂做工,或者在家帮忙了,高中学杂费一年要六七百,住宿费、补课费,算下来一年要三四千块钱,对这种家庭是不小的负担。

金曼曼以前也是差点读不起书的一份子,汤老师就是这样给她找资助的,县里的补贴用完了,那就联系县里的企业,企业每年的免税额度用完了,就托她在外地的朋友、同事,联系各种公益机构,把情况汇总成信件寄过去,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帮助。

这几年,慈善平台发展得很快,她也与时俱进,经常忙于做材料,把孩子们的信息各种慈善平台到处贴,定向培养有没有?资助学杂费有没有?学杂费找到了,生活费能不能想办法再找一找?

不是她贪得无厌,而是找不到学杂费和生活费,真的有很多孩子就上不起学,金曼曼打字快,高中几年没少帮着汤老师做资料寄信。她读的是最好的高中,学杂费可以帮助减免,生活费,亲戚多少也支援一点,寒暑假她会去奶茶店、咖啡馆兼职打工,工资不低,她长得漂亮,是很好的招牌。但汤老师还知道很多孩子,考不进这所高中,别的高中没有钱,怎么可能减免学杂费?

慈善是很琐碎的事情,金曼曼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来的,解决了这个,明天还有下一个,受助者并不是个个都一心向学,很多人上了一年学之后,慈善捐款中断,家里发生了变故,他又读不了书了。汤老师生活中有一大部分就是这些几千元的问题,她怎么去理解一个包收两三万中介费的行业?

“最近是情况不好吗?”

看桌上的小册子连祖国另一头的企业都有,金曼曼忍不住问,“找不到钱了啊?”

“今年经济不太好,”汤老师视线看过去,也跟着叹了口气,“双方面的,很多企业没有钱捐助了,那很多学生他家里可能失业了,本来能供上生活费的,现在供不上了,找不到钱那就只能先去辍学打工。”

她来了兴致,打开文档,抓金曼曼给她打字,“刚好,你这一来,解决了我的大难题,来小金,我说你来打,这几个学生的照片都拍好了,文案写好,今晚就能上平台。”

要申请救助金,需要的素质其实很多,要会拍照,会写文案,汤老师对电脑的确不擅长,金曼曼欣然从命,一边打字一边和汤老师闲聊,“现在捐助款都打到基金会账号上了?”

“是,专款专用,这样要方便很多,直接基金会和学校走账,给家里人的银行卡肯定是不行的,那样效果太差。”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汤老师好像还没吃晚饭,她的羽绒服不会超过一千块,已经很多年了,连金曼曼看着都眼熟,汤老师套着袖套,捧着保温杯和金曼曼侃侃而谈,她微胖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金曼曼在思绪的一角模糊地想起农夫的衬衫——她见过那么多有钱人,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汤老师的快乐。

这让她非常羡慕,她向往汤老师这种从帮助他人中获得快乐的能力,坐在一个高尚的、纯粹的人身边,她感受到了光亮,也有被灼伤的刺痛,金曼曼突然想,“我现在也有一点钱了,我可以帮一帮他们。”

这想法让她大吃一惊,在此之前,金曼曼从未意识过,自己原来也有了帮助他人的能力。

仔细想想,现在的她或许积蓄比汤老师更加丰厚,她确实有了这样的能力——

但是,一想到要把自己的钱拿出来,一股发自内心的不舍,立刻攫住了金曼曼的心灵,她舍不得,确确实实,她总觉得自己依旧很穷,远远没到行有余力可以帮别人一把的时候。

她的内心就和她的那些客户,那些富人一样贫穷。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是存稿箱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