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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这么问,自然是因为青君待她也太和气了一些,按阮慈想来,她见到的修士,洞天便已经摆足架子,更何况道祖?

“我知道这是你的第三次,”青君笑容满面,似乎对阮慈也很感觉新鲜,她欣然道,“此时已是道场相逢故剑,六个运世之后。”

一个元会是十二万九千年,一运世是一万八百年,阮慈第二次穿渡,是在道场相逢故剑的三万多年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晚上过去,但在青君这里,却跨越了十万年之久。阮慈不禁长久沉浸在这玄而又玄的感觉之中,几乎错过青君的回答,“至于其余剑使,没有《阴君丹歌注》,也没有那本该逝去,却犹自留驻的生魂激发,他们感应不到我,是来不了此处的。”

“本该逝去,却犹自留驻?”

“不错,在你的时刻,我已陨落,但真灵破碎,犹自留驻世间——我虽然在,但却又已不在。我想,定有许多剑使,曾修持过时间功法,想要穿渡回东华剑全盛时期,借因为果、招引真灵、再炼残剑,重增威能。”青君说,“但在他们的现世,却没有合适的依凭能锚定过去世中我的踪迹。唯有你这小小姑娘,修得《阴君丹歌注》,有了功法,便是有了桥梁,又吸纳了这许多生魂,这些生魂已然离体,但在东华剑中,生机却又未曾消散,和你那现世中的我一样,你以生魂为现世的起点,《阴君丹歌注》为桥梁,往过去世中穿渡,则我这所有真灵的来处,必定是这座桥梁的彼岸终点。如无别的机缘,这座桥只有你一人能筑,我这里当然也只有你一个人来。”

她虽然身处过去世,但所言犹如眼见,阮慈也没有任何怀疑,青君眼界,自非她能比较,道祖无所不在,也许亦是无所不知,她眼下最好奇的还是一点。“道君,你似乎已经超越时间,那么……那么你也知道自己是怎么陨落的吗?”

青君摇头道,“我不知道——我陨落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提到这时间奥秘,她的话便玄妙起来,这句话初听是废话,但细究起来却是韵味无穷,阮慈思量越深,便觉得眼前景物又摇晃起来,她忙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将自己已想到的说出来,“道君所知未来世的剑使那些情况,是从我神念中读出,所以语气并不肯定,只是推测。那么,是不是如果我知道了道君陨落的真相,再穿渡回来见到道君,道君便能知道自己是如何陨落,而此时的道君知道,则过去、未来的道君也便都知道了?”

青君望着阮慈,笑了好一会儿,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摸了摸阮慈,笑道,“好聪明的小姑娘——不过有一句话说得不对,我不能尽读你的神念,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我不会知道,你想让我知道的,我才能知道。”

阮慈也摸了摸被青君碰过的地方,不禁嘟起嘴——她身周的人总把她当孩子看待。

但她在青君面前的确还是孩子,阮慈翘首问道,“我知道啦,是因为我来自未来世,在那段时光里,道君已然陨落,你的神通不能及我,是么?”

青君笑着说,“你太聪明了——问题也太多了些,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为什么要修行《阴君丹歌注》?你来见我,是想要寻我的《青华超脱录》么?在你的那一刻,想必这功法随我陨落,也已失传许久吧?”

阮慈其实很想问问青君,知道自己将在未来某一时刻陨落,是怎样一种感受,不过她更有一种沮丧急于诉说,这话不在幻境中也无法倾诉,她道,“我不能修行《青华超脱录》!——我手里有本残卷,但却无法修行,因为……因为我无法感应洞阳道祖的道韵,在琅嬛周天,不能感应洞阳道祖的道韵,便不能吸纳灵气。”

青君眼中,云雾又起,她渺然望着阮慈,两人的距离似乎在一瞬之间拉得极远,青君望着阮慈,却又不像是望着阮慈,而是透过她望向远处的甚么物事,阮慈顺着她的视线猛然回头,这一下触动眼识,只见气势场中,自己周身发出云雾状的灵光,自天边飘然而来,那灵光在云朵深处凝出一面青濛濛的灵镜,散发的正是她极是熟悉的东华剑气,此时那镜面之中,又有一朵熟悉的灵花逐渐凝结,正是琅嬛周天之中,随处可见的无色灵花,洞阳道韵。

呼名生感!纵有东华剑镇压,又神游过去世幻境之中,洞阳道祖这四个字,依然招来道韵灵花,阮慈不知为何,很是慌乱,更有几分歉疚,仿佛为青君招来了甚么麻烦。她回过头想要对青君解释几句,又或是赔几句不是,但这一回首,只觉得青君身形在不断远去,再也靠近不了,便是想要说话,也被狂风刮过,张不开口,只能遥遥见她仰首凝望阮慈,一身白衣如洗,黑发似墨,幽幽垂落,神色却是再也看不分明。

她用了一会功夫,才明白不是青君远去,而是自己被吸入那灵镜之中。阮慈手舞足蹈,却是无力相抗,只听得哗啦一声大响,跌入如镜深潭,她屏着呼吸,拼命往上游去,好一会儿才游上水面,却见湖面之上,残月泠泠,湖心中一道登天长梯,全由灵光凝成,她顺着长梯往上攀登,越走越高,越走脚步也越是沉重,在力竭之前,终于走到天边缺口,拔开云雾,往外钻出。

阮慈睁开眼,只觉得手足发软,极是干渴,仿佛连嗓子眼到丹田玉池都已干涸龟裂。发间东华剑所化发簪轻轻跳动,往她体内送来精纯灵气,便犹如甘霖一般清甜可口,阮慈顾不得许多,连忙盘膝而坐,全力运化灵气,直到将体内那股饥渴稍微填满,这才稍微分出心来,一边吸纳灵气,一边思量适才的幻境之行。

有许多思绪,在刹那间全掠过脑海,但却被神念一一捕捉、从容分析,这种智珠在握,神念不竭的感觉,正和第五苍在梦中的体会十分相似。阮慈不敢去想许多敏感问题,洞阳道祖这四个字,更是连边都不沾,她伸手往袖中一摸,摸了个空,心中微微一松,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看来,青君的确已经陨落,她在过去世的赠予,带不到现在世中,更不可能成为她化身显世,甚至是附体重生的依凭。

旋即又自失一笑,暗嘲自己小人之心,青君若要依凭重生,最理想的凭借当然是她发间的东华剑,又何必送上一根银簪?阮慈闭上眼和东华剑仔细勾连了一番,想要探查它的威能是否和之前比有所恢复,不过以此刻的联系,她还感悟不到这么深刻。

做完了这两件事,她方才查看内景天地,不过却没有太多忐忑——她刚才好像就是顺着体内的玉池、道基,一路爬回现世的,她已成功筑基,这一点自然没有任何疑义。至于说道基几层,这对阮慈来说也不是大事,道基几层决定的是修士的法力上限,还有破关的难度,而对阮慈来说,破关本也不靠自身的修持,便是不能铸就九层道基,只有六层、七层,或者和第五苍一般是八层道基,也不影响她破境冲关……

等等。

在内视中,阮慈眨了眨不存在的眼睫毛,甚至有揉眼的冲动。

怎、怎么是十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