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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师兄等人去城外杀肥羊,此事所知者甚广,此时也都知道他们是全都折在了山林间。虽然口中没什么好话,但也不免有骇然之意:二十人对两人,人数十倍,而且定然不乏筑基后期修士,却全被杀灭在当场,这盛宗弟子的攻伐手段也可说得上是有几分恐怖。

“我等还是暂避一避……”

“对对,否则被他们闯入城中,那可不妙。”

众人多数都已融入恒泽天,可以感应到幽影气息,对他们来说,城中气息繁杂。但对那两个盛宗弟子来说,他们还未曾融入,走到这城中,感应到的都是琅嬛周天修士,众人却不能立刻感应到他们,攻守之势一目了然。纵然这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数百人为敌,若是被拖住了,终究要死在这里,但一旦见识到这二人的凶威,谁也不愿做拖住他们的牺牲者,纷纷打起退堂鼓,尤其是那些喊打喊杀的茂宗弟子,退得最快。倒是那些药效已经深深发作的恩宗、平宗弟子,对此不闻不问,依旧热衷于和幽影居民贸易往来,受他们所托去做些杂事,想要赚取一些在外得不到的指点甚至是功法传承。

李平彦也是茂宗弟子,但却并未离去,依旧在矮墙上悠然箕坐,那美人在他身边一言不发,身形逐渐变淡,李平彦在她即将散去时,又注入法力,她身形这才凝实起来,注目李平彦,笑道,“公子,可是还有吩咐?”

李平彦摇头说,“陪我再坐一会。”

他本人在此,画中仙已无作用,大可收拾起来,不必浪费法力,但李平彦依旧维持她的形态,那美人便在他身边一时坐一时站,又站在墙头,沿着矮墙来回行走,自得其乐。她的身形维持越久,神态便也越生动,不再像刚走下画轴时那样,还有一丝呆板。

不知不觉,夕阳已落入山后,晚霞将天边映得通红,那美人在墙头一蹦一跳,衣袂飞扬、环佩叮当,李平彦侧头望去,她回眸一笑,碎步奔来,身姿灵动飘逸、虚不着力,宛若天女,“李郎。”

李平彦望着她的笑靥,不由也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哎。”

画中仙的表情却是渐渐凝固,身形亦逐渐破碎透明、化为泡影,李平彦怀中飞出一张画轴,无风自燃,将画中女子吞没,他望着画卷上随火光扭动跳跃的身姿,双眉微微一蹙,低声道,“汲取神念、揣摩人心,这仙画之中,果然含有魔门禁制。”

对此,他并不诧异,亦是早有所料。只是这画中仙灵性成长的速度,较李平彦所想快得多了,不免多了几许思量。正是凝眉时,从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有人传音在他耳中说道,“李师兄,你好大胆子,若来的人不是我,只怕此刻你已经死了。”

李平彦眉头一挑,亦是真心一笑,“在下虽然不才,但脚底抹油的功夫还是足的。”

他起身掠到青城门之前,和阮慈所化那俊美青年举手厮见,心中暗道,“云山雾罩,果然是慈师妹,我早就觉得她气息飘渺,拿捏不定,此时又和之前全然不同,看来她身上所携宝物,远远不止剑使所赠玉璧。”

阮慈又介绍身旁的羽娘子给他认识,羽娘子气度高华、冷艳少言,和李平彦互相致意,却是一言不发。阮慈道,“她是我师侄,但我们还是各论各的吧,否则羽娘好吃亏。”

并非本宗同门,辈分便不必如此严格,这也是常有的事,李平彦依言应下。阮慈又瞟了那画卷一眼,笑道,“你也买了这仙画?怎么又烧了?”

两人本拟在宝云渡碰头,但阮慈等人所乘玉舟有鸩宗弟子藏身,在宝云渡内也闹得沸沸扬扬,却是不便相见,李平彦也未曾寻找联络,此时见面,自有许多话要彼此询问,李平彦也知道二女还未融入恒泽天,便索性跃上屋顶,三人坐在屋檐上,李平彦从乾坤囊中取出一壶灵酒,却是从琅嬛周天内随手带进来的。三人便是对月临风,一面品酒,一面闲叙别情。

“宝云渡的货物,许多都是我们金波宗趸来发卖,但我不曾在金波行见过这仙画。好奇买下了一张,还当是平宗弟子所绘,本想让此女做些耳目奔走之事,但此画灵性十足,我买下这画不过一月,偶然差遣三数次,竟能捕捉神念、窥视记忆。便是再高妙的法器,也不能仅凭己身禁制便这般灵活,竟似乎超出法器极限。”

那画已烧得尽了,李平彦望着空中飞舞的片片黑尘,皱眉道,“我是疑心……”

羽娘子扯了一下阮慈衣袖,阮慈道,“啊,你也想到了?是,我一听便也这样想。”

三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了一处,李平彦将其说破,“也许那周知墨并非燕山派入恒泽天的弟子,只是为其护道,而这仙画,便是燕山弟子随手布下的一招。此子已潜入恒泽天,暗中主持法器,种下魔念,待到合适时机,再将这些宿主化为魔奴,为自己所用。”

魔门手段最是诡谲,羽娘子眼中也掠过一丝忧色,但却依旧一言不发。李平彦望她一眼,只觉得她周身气势慑人,便是自己也不是她一合之敌,心下不由暗自钦佩,暗道,“这羽师妹好一派高手风范,却甘心为慈师妹护道,一副为慈师妹马首是瞻、肝脑涂地的样子,又是如此寡言少语,难道……是慈师妹师长豢养的死士?只怕,只怕慈师妹的身份,未必是剑使羽翼这么简单。”

“燕山?”

阮慈却未察觉到他的一丝揣测,斩钉截铁地回道,“这不是燕山惯用手段,否则会有人告诉我的。”

中央洲陆,魔门盛宗也就只有两家,燕山势大,玄魄门则是幽渺难寻,平日里极其低调,并不是每处秘境都会派出弟子。李平彦道,“不是燕山,难道是玄魄门?那仙画这般灵性,不是盛宗弟子,恐怕没有这么高明的道统。”

他对盛宗、茂宗之间的区别,一向坦然看待。此时将心中所虑说出,和阮慈一道分析,又问起阮慈和羽娘子诱杀茂宗弟子的事,阮慈皱眉道,“倒也不是贪财,之前在朱城门的时候,我们便是这般,差人做事也给了酬劳,结果反被告密,来了一群人要杀我们,被我们反杀。之后行走恒泽天内,便想着依样画葫芦,一来这么很赚钱,二来也能辨别出此地对我们有敌意的修士,先下手为强。当时是想这事儿最多再来三四次,我们也该融入恒泽天,此后也不会特意去骗人,但没想到……”

李平彦不由一惊,“难道到现在都丝毫没有融入恒泽天中么?”

阮慈摇摇头,羽娘子伸手在瓦片上一捞,素手毫无障碍地从中穿过,李平彦这才发觉,二女始终都是浮在空中,并未坐实在屋檐上方,他色变道,“这是出了什么岔子?如此一来,恒泽玉露——”

话未说完,二女神色丕变,李平彦则是慢了一步才感觉到气势场中的变化,骇然拔剑,转身迎上气势场中那尖锐无匹、势不可挡的剑意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