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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慈心道,“若不是容姐,我和你也是一样,只能闷在门中埋头修行,那恒泽天也必定是去不了的,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机缘。这般看来,上清门为我寻来替身,倒也未必只是为了保住东华剑,竟有些苦心栽培的意思在,也不知掌门是否为了谢姐姐,才这么煞费苦心地重炼东华,为的便是将来谢姐姐回来以后,能有一剑栖身。她走的时候,真身燃尽,道基尽没,只有一点真灵,本就是介于生死之间的状态,没有秘术,根本不可能回生。付出这么大代价,只是为了给掌门寻药么?只怕未必是如此罢,我虽然只见过谢姐姐那么短短几个时辰,但她可不像是为了旁人如此牺牲的性子,再说了,连一道长大的表亲都能反目成仇,真是重情的性子,怎么可能如此。”

这些话久已有所思量,只是不好说出口,毕竟此地并不封闭,便是莫神爱也心知肚明她就是剑使,但两人一旦谈论,依旧可能被其余洞天捕捉残音,阮慈也觉得修为低下,处处行动都是受制,便是她已是极为纵情随意之人,也依旧觉得处处受制。当下便道,“若是等我修到洞天……呣,应当便不会有人敢得罪我了,我恼起来,说不定就是那种把洲陆打到沉没的洞天真人。”

莫神爱笑道,“说不得等不到洞天就要把洲陆打沉了,也是不好讲的。”

两人在屋中只能说些这般淡话取乐,又间或和鲛人攀谈,因鲛人小集并非坊市,没有客栈,瞿昙越是借了一个商户的仓房栖身,那鲛人时常要进来取货,过了几日,几人也就熟悉起来,那鲛人自称滑郎,在此地已住了两千多年,将要蜕变金丹,便快从此地离去了,又道,“寒雨花王还未开放,至少还要数月功夫,这一回只怕就只能有一朵花开,或许连一朵都开不出来。这寒雨花王比寒雨花更加娇贵,一定要风平浪静,灵力输送没有一丝波澜,才能长成。上个月大泽尽头又起风暴,坏了许多花田,便连我们这里,上方都有许多花儿受到影响,只好在凋谢之前赶忙采摘下来。我们这片田的花王已经开不了了,若还有开的,只能是最靠近内侧的那片花田勉强结上一朵,恐怕修为也不到金丹期中,只有筑基后期。”

寒雨花王一旦开放,花中精魂便会落下乱走,寻一处喜爱花田盘踞,灵力稍有波动,便立刻逃脱,直到花期尽了,方才随本体一起凋零。因其灵敏,一向十分难以采摘。且瞿昙越说得也有道,这一次出行要采摘寒雨花,无非是其中含有气运而已,她和阮容各尽其力,已经在青灵门换取到气运之物,她将来如何还给瞿昙越这份人情,那是将来的事。现下要去采花王,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此时事机有变,这花不采也罢,便如莫神爱,已经完全放下此事,和阮慈来打商量,想要提前要回乾坤囊,在这里买几朵寒雨花回去交差。

阮慈既不可能杀她,又想着将来请她为自己分辨情种,便没有为难莫神爱,爽快将乾坤囊交还,她自己却没有这么多灵玉,心中多少也还惦记着王真人的嘱咐,没有对花王死心,又向滑郎去问那片花田的方向。

滑郎性子十分和气,因笑道,“此地要问方向,却是无用,不过我以前也常去那处,知晓那处气机,我赠你一缕气机,你可寻机而去。”

便给了阮慈一根玉简,阮慈称谢不迭,也不知该如何回报,滑郎摆手道,“若是客人想要谢我,出去之后,可代我向上清门传个音信,上清门里有个鲛人,唤作琳姬,是我姐姐。千年前曾回来探亲,当时留下身旁一名弟子的传信气机,但那弟子其后数百年便陨落了,若是客人有经过上清门,可帮我带句话,便说她弟弟让她有空回来看看,爹爹年岁已高,大概一万年内便要死了,死之前想见她一面。”

阮慈不料竟在此地见到琳姬的弟弟!一时也是大惊,忙道,“我就是上清弟子,曾见过她几面,也算认得,但琳姬并不长成贵族模样。”

滑郎也是又惊又喜,摇身一变,化作人形,将眉、发变黑,“她是否生得和我此刻很像?”

阮慈定睛瞧去,果然滑郎人形和琳姬极像,滑郎笑道,“这便是了,她要摆脱鲛人身份,化身成人,自然不会留得这般发色,我百年来也是首次意动,想要托人传讯,不料真就寻到正主儿,真是巧合。”

也是啧啧称奇不迭,又强要送给阮慈一朵寒雨花,还去捕来许多灵鱼,给阮慈享用,盛意拳拳可感,阮慈不免也向他问些琳姬的事,滑郎却道,“姐姐是我族最出色的小鱼儿,我未出生便离开寒雨泽,去到另一个寒水大泽中生活,我和姐姐只见过一面,只听闻她为修大道,发愿成人,其余便不得而知了。不过爹爹最喜欢姐姐,说不定会留给她许多财产,还有些话要当面嘱咐,还是要让她记得此事,几千年内总要回来一趟。”

鲛人的时间观念似乎和人族有极大不同,阮慈听了也只能沉默,屈指算来,陈均数千年前倒正是金丹前期修为,前来历练遇上琳姬,时间正合得上,只不知道琳姬是因何随他而去,是否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情史,还是如滑郎所说,‘为修大道、发愿成人’。

有了滑郎看顾,平时说些寒雨泽的风光轶事,便是瞿昙越不来探望,日子也是好过,滑郎自从知道阮慈和琳姬有旧,便对寒雨花王十分上心,这一日匆匆前来,对阮慈说道,“听来此的客人说起,那片花田的寒雨花王怕是将要开放,阮道友若是想要摘取,最好抓紧启程了。”

此时众人尚未到来,连下一步都无从计较,阮慈一听便知道自己是采不着了,只好摇头叹道,“我朋友伤势未愈,我要先看顾她才好,只能叹一声无缘了。”

虽说滑郎是琳姬之弟,但终究不是上清眷属,阮慈也没有言明莫神爱的身份,滑郎以为莫神爱也是上清弟子,闻言并未生疑,只是为阮慈遗憾,唉声叹气了一会,又道,“无妨,只要捉摄住花王气机,便可以寻机而去——他人难以捉到,但我们鲛人或许可以,此事我亲自帮你去办,你只在此等候便是了。”

说着便匆匆而去,阮慈甚至来不及阻止,莫神爱道,“这些山精水怪,心思最是单纯,你和琳姬友好,他便认定你是自己人,你就让他去好了。”

阮慈叹道,“耽误她生意,我心里到底是过意不去。”

莫神爱笑道,“旁人说你野蛮冷酷,在我看,你却是太心软多情了一点儿,且不说这个,便是你那姐姐,你当她敲响风波起,是全然为了你么?我看也未必如此,只是你心里老喜欢把人往好处想罢了。”

旁人说来,那全是揣测,但莫神爱说起这话却绝不是无的放矢,阮慈心中一动,忙要仔细请教时,耳旁却又响起传音,瞿昙越让他们出屋相会,道,“沧浪神子、燕山来使都已到了,上清徐道友也已在千里之外等候,我们先与他们会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