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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清越钟声在南鄞洲上空回荡,腹心之地灵炁冲天,这一刻,任何身在南鄞洲内的修士,只需要仰头望天,都可看到不知何时显形的天星宝图,图中一枚小钟晃动不休,每一晃动,宝图上便是灵光荡漾,实数中亦是可以感到冲过体表的一浪又一浪灵波。光是这实数中的动静,便可让岳隐大惊失色,立刻改换方向,祭起斗篷远远遁逃,但阮慈从多重维度观照,却不由露出佩服之色,赞道,“不愧是洞天灵宝!”

这非只是说它在实数中无远弗届的威能,而是看到了风波起钟在气运、因果、道韵乃至福运等无数维度激起的波澜,钟声下的昙华宗,本是占据了南鄞洲九成气运的庞然大物,在南鄞洲传承了万万年之久,只要其山门还在,南鄞洲的气运就像是盘成蛇阵,深扎在每个维度之中,彼此呼应又连成一体,不论从哪个维度攻来,蛇头都可盘旋应对,几乎是牢不可破、坚不可摧。只要南鄞洲在,昙华宗便不可撼动,而只要昙华宗在,南鄞洲气运就不会真正断绝。

然而如此大宗,在风波起钟下也是不堪一击,钟声一响,几乎是所有维度中的气势都开始不可避免的崩散裂解。阮慈定睛看去,却见天星宝图中映射的那座小山上也有许多裂隙,似乎是昙华宗生出的气根被斩断之后留下的裂口,就是这么细小的裂纹,便被钟声钻入,从内而外飞快震动起来。

闻我钟声风波起,上清门的洞天灵宝固然也有许多,但最有名的莫过于风波起与风波平,自然不是没有因由。阮慈此前在他处都未曾见到此钟真实威力,单单是阮容手中的仿制品,威力便已是不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风波起被全力敲响,忙对岳隐道,“你不是想见百里偃么?别逃,往钟声来处赶过去,谢姐姐一定就在那里。”

对所有修士来说,凡是见到境界在自己之上的高修斗法,本能便要远远躲开,否则光是余波就可能将自己杀死。岳隐愁眉苦脸,犹豫片刻,咬牙道,“也罢,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能和师兄一起死也好。”

便返身又往昙华宗方向飞去,阮慈心道,“太微门把天地六合灯借给清妙夫人,那么风波起钟现在是谁在执掌呢?”

身外风云起伏,中央洲陆先猛攻小宗门,利用余波将凡人和低阶修士大量杀死,又快速拔去平宗、恩宗的气运,寻到空隙之后,风波起一敲,南鄞洲气运终于开始裂解。但岳隐的内景天地却依旧是安详和乐,顶多是近日淫雨霏霏,显得主人心情不佳而已。阮慈炼化因果之余,冷眼旁观,念兽与胡阿翁一行人也都还在设法造舟渡湖,但此处的一草一木几乎都坚不可摧,便有三名孩童陆续放弃,言道,“若是仙师有意传道,必然还有机缘下示,既然其不愿被人打扰,使得这里连草都拔不出来,那么我们又何必去打扰仙师清修呢?”

胡华不以为然,对胡闵道,“这湖水清澈见底,仿佛蕴藏了无穷无尽的奥秘与灵气,既然不能造舟前往,我想我们何不在湖边练习泅水,待到精熟水性之后,游到湖对岸去呢?”

胡闵也正有此意,笑道,“横竖也无旁事要做,不过我不会泅水,你会么?”

他们出身山村,胡阿翁也不懂水性,胡华、胡闵又往林子深处走去,想要寻人教他们泅水。却不知此时凡人间已各自划分地盘,又列出等级,一如在外时一样规矩俨然,对胡阿翁、胡华这样游历在外的百姓,便以‘野人’唤之,对他们极为排斥,胡阿翁想和张老丈搭话,却被张老丈赶了出来,差点还要挨一顿拳脚。

这凡人间的种种怪现状,令两位少年大惑不解,胡阿翁也心灰意冷,欲去寻那三名学生,又舍不得胡闵,道,“我老了,再不能学会泅水的,我便在岸边守着你们罢。”

胡闵百般鼓励,胡阿翁只是不肯答应下水,他和胡华只好相伴下水,熟悉水性,想要自行学会泅水。两人藏在水里时,胡闵偷偷对胡华说道,“阿华,我不晓得阿翁为什么不学,他在外或许已经老了,但在此处却还可以活几十年,做什么都不缺时间,况且我看他体力也还很好,也没有别的事要做。”

胡华道,“阿翁的心已经老了,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我们虽然舍不得阿翁,但也不能不往前走去,否则我们也要和他一样老了。”

胡闵想了想,若是要陪着阿翁直到数十年后阿翁老死再去仙师那里,自己那时的确也将不复年少,便点头含泪道,“原来我和阿翁也有不得不分离的时候。”

他和胡华虽然在这人烟稀少、无忧无虑的内景天地中,但却依旧学懂了许多道理,只是学不会泅水,因从未见识过,动作总是十分粗疏,还经常呛水。这一日正和胡华在水中一道摸索,远处突然有个少女游了过来,身姿十分矫健,道,“我可以教你们泅水。”

二位少年十分感激,又问其姓名,少女道,“我没有名字。”

胡华笑道,“人都有名字的,你是孤儿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旁人都是怎么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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