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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慈对他这还未开始便已放弃的性格也是不喜,岳隐并不是怕死,而是一旦意识到难处便只想着放弃,毫无筹谋,若她催逼,他倒也不会裹足不前,可能遇到某个中央洲修士,便上前搦战,死得轰轰烈烈。她道,“你们南鄞洲人人都如你一般想的话,也难怪在中央洲面前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岳隐被刺得一跳,旋又露出颓唐之色,叹道,“不错,所以南鄞洲已是覆亡了,倘若你不救我,便让我那时死了,或许我心底还好受些,如今我还活着,却又活不了多久,还要眼看洲陆逐渐破碎,连内景天地中那些凡人也不让我省心。”

阮慈在此人身上,将懦弱两字品味得淋漓尽致,她摇头道,“你就不想知道南鄞洲覆灭的真相么?更何况我们虽然难以潜入敌后,但却可守株待兔,想要见到谢姐姐也并不难。”

岳隐先不回话,而是运起功法,将颓唐之意再度逼成念珠,这才打起精神道,“守株待兔?”

阮慈道,“不错,你是南鄞洲的人,难道不该帮着那些大和尚守住昙华宗最后的气运么?”

若是中央洲准备让东华剑使来斩断昙华宗气运,那么她迟早会来到左近。这样简单的计策,岳隐居然完全没有想到,经阮慈提醒,方才恍然大悟,忙答应下来,又小心地往昙华宗方向飞去,一路上他神色不定,时不时自言自语着什么,阮慈只觉得他心中一片迷茫,那愁思斩了又生,而且念珠被逼出越多,本身对这些情绪的处理能力也就越弱,心中不免暗自警醒,“看来这《玄珠录》果然不可用于己身情念,否则便会和岳隐一样,适得其反。我刚来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悠然自得,是个很讨喜的家伙,但此刻却完全变了个人,其中有南鄞洲气运转为颓唐的影响,但也有他不敢面对己身情念,盲目修行《玄珠录》的缘故。”

“我救了他,又传他功法,却令他逐渐生出变化,逐渐破碎凋零,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岳隐真的想知道真相吗?天下无数的修士,个个想得都是不同,是完成他们所愿来得好呢,还是让他们都随我心意行事来得好?”

“若是谢姐姐,必然是要天下人按她心意行事,中央洲这些修士狂傲不堪,一切分歧都以自己心意碾压过去,技不如人便爽快认输,身死道消,若是技高一筹,也是极为冷酷无情,此地的破碎山河便是最好的证据。”

“若是王胜遇,这个人阴险得很,凡事秘而不宣、不动声色,只将我置于种种情景之中,不论我如何任性,最终都会到达他为我安排的终点,在这过程之中,我的所愿,不知不觉也便和他的所愿相同。这两人虽然交情深厚,但却是一刚一柔,难怪最终分道扬镳,那至深隐秘被二人得知以后,其应对之策一定是极为不同。”

“我呢?我是喜欢谢姐姐这样的路子,还是喜欢王胜遇的路子?其实我指点之间,便可夺去岳隐的颓唐之念,倘若他的心念对南鄞洲大势有深厚影响,或许我也会去做的,但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修士,若我更改了他的情念,他也一样要死,他喜欢作为此刻的自己而死,还是不同的自己而死?”

随着修为增进,她手段日多,便连念兽也在她的考验之中,只是阮慈对自己的追求依旧并不分明,不像是王、谢二人,此时性格都已成形。她所接触到那形形色色的剑种分魂,便像是人性中的一个个侧面,太初生万物而包容万物,她心中似乎也有这些分魂的情感,只是没有那样鲜明。阮慈所困惑的便是在这许许多多的万物之中,该择选什么作为自身的坚持,又或者她想要对这方宇宙施加怎样的影响。

刚入道时,想的自然是为族人复仇,全了还剑因果,之后便自由自在的度过那或许非常短暂的余生,但入道近千年,对这世界的看法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甚至连对真相的追求都不再那样坚定,因为她已知道,真相、过去,都会因为未来的改变而改变。

越是往上走,便越发觉这世间牢不可破的要素实在太少,该选择什么作为自身的坚持,实在难以抉择。而她又常常处于眼下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势之中,自己的一言一行,或者会对大势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便如同此刻,竟卷入了南鄞洲灭洲之战中。若没有丝毫彷徨,那反倒显得过于刚愎自用了。

阮慈望着远处那奋力往前游来的二人一兽,道心逐渐澄澈下来,观览着两位少年心中情念,不由又沉思了起来。无数玄妙问题在心中如同金莲一般开开谢谢,又有一部分神念始终在解读星图,如此又行了数日,岳隐便被昙华宗洞天的神念发现,当即附近便有两个昙华宗大和尚赶来,查问了岳隐身份,得知他是为了护卫昙华宗而来,便赏给他许多灵玉,又将他编入小队中,在昙华宗山门附近巡逻搜救,将幸存凡人带回山门之内特设的一处小洞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