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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真人也落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望向那枚棋子,颔首道,“白衣数千年前送出的那段思潮,并非无的放矢,只是这一招极为隐秘,直到这数百年来,才隐隐现出端倪。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影响到了无垢宗,无垢宗虽然大义不曾动摇,但不知何时,却已认定琅嬛周天会在大劫中落败,他们所尝试的,正是通过在周天破碎后的末法时代继续减小消耗、教授道法、维系超凡,以此来实现自己的道途。”

阮慈想到己身见闻,不免叹道,“果然和昙华宗一脉相承,如此焉能见容于中央洲陆?未虑胜先虑败,那就永远都赢不了。太微门看来是绝不会容他们再经营下去了。”

“攻伐山门易,要将这思潮连根拔起才是细功夫,不过太微门有天地六合灯,当可完成此举,落下一子。再下一子,便该轮到青灵门了,又或者要看魔主有没有这个魄力,勇于登先,为琅嬛周天落子。”

王真人袍袖一卷,两人又回到静室之中,阮慈仔细思索他的话语,越想越是余韵无穷,原来所谓擎天三柱,并非指的是这三家宗门传承悠久、实力高超,而是只有这三家宗门有代替周天落子的资格,从古至今,棋子都掌握在三家宗门手中,彼此轮流往下落去、互为呼应、招招不绝,这既是极大的权柄,也是绝大的责任。周天延续,便在这落子之间,若是有哪一招落了下乘,只怕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阮慈将青灵门和燕山都仔细想了一想,也不知下一子会如何落去,不由问道,“倘若两家都无法落子呢?哎,这样看,魔主受天魔侵袭,难道……”

“一家宗门便是再强盛,想要代表周天落子,首先便要将山门搬迁到中央洲陆,因此处是道基所在,乃周天气运之地,历代魔主雄才大略,终于将北冥洲和中央洲陆本土相连,燕山又乘着周天大劫,魔门应势而起的气运,才有了这么一争的资格。但这种事情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休说天道曲折,便是大玉周天,也会通过气运、因果推动,令其落子之路充满波折,更很难说有没有青灵门防范之意在内。魔主被天魔侵袭,看似巧合,但也可以说是注定。”王真人冷然道,“他若未能度过这一劫,那便自然没有代表周天落子的机会。”

“但青灵门这一代也十分黯淡,福满子在寒雨泽气运大失,却并未有新的天才弟子崛起,仿佛其正在失落气运。”

想要代表周天落子,便要能承担得起落子后的反噬,很多时候,洞天真人耗尽心血,落下一子也就耗尽了己身潜力,之后再没有搬布大局的资格。太微门征伐无垢宗,澄清中央洲陆思潮,应当后续还会为周天思潮彻底稳固做出布置,这一子也是仗着天地六合灯方才落下。阮慈道,“倘若青灵门、燕山都无法执子,那么……那么便又轮到我们上清门了,那时候……”

她心中其实已有些猜测,王真人也并不否认,颔首道,“倘若大劫到时仍未来临,而你到时仍未死,那一子,便应该是由我来落。”

他虽然成就洞天时日尚浅,但座下弟子是未来道祖,如今在宗门内声势极盛,至少压过纯阳演正天不成问题。至于其余洞天,更是无法相争,在琅嬛周天,没有什么人能老谋深算,始终韬光隐晦,闭关修持,最终出关改天换地。出头的,注定是有份参与到那些搅动风云的大事件中,还能全身而退的天之骄子。阮慈入门以来,王真人为她扫清道途、架桥开路,使她先后入恒泽天、闯荡阿育王境,又梦回南鄞洲等等,无不是牵动洲陆风云的大事件。阮慈满载而归,王真人自然也得到说不清的好处,譬如此时,他便或许有了机会,以自己心意,往周天棋盘上落下属于自己的一子!

这一子,王真人会如何落呢?阮慈自然极是好奇,却也没有相问,只知道这一子必定是包含了他生平抱负,将所有情怀全都寄托,乃是一生所系……除了道祖,还有人有机会在这样的棋盘上落下第二子吗?阮慈是很怀疑的。

南鄞洲一行,开释了她心中许多疑问,倒又令阮慈关切起了种十六等人,这些金丹修士尚无能力摒除灵炁中的洞阳道韵,心中却又不服道祖安排,便如同洞阳道敌,自然会受到道韵排斥,修为自然较旁人更难提升,王真人看出她心思,道,“纵使要更加艰难,但这些人天赋何等厚实、福缘何等深厚、气运何等旺盛,自然也有师长垂注,譬如徐少微,若无她叔叔苦心孤诣,她哪有机会九转功成呢?此女不日便将结婴,此外燕山处该也有人正在择时突破洞天、元婴,重掌天魔令,你那羽翼小苏,便是因此得了额外机缘。只要他们自己道心把持得住,将来总能在上境重逢。”

又道,“你如今距离金丹圆满,也只有水磨工夫,并无其余瓶颈。不过你破境的功法极为特别,是否会遇到关隘,连我也说不清,你自己仔细感应,可有感觉到关隘正在临近?这三道关隘,不怕难,只怕奇,有许多往往不能强求,这一阵子你且不忙修行,不如四处走走,和旧友联络联络,也找找自己的机缘。”

阮慈已知王真人对她道途,只怕比她自己还要更加着紧,知晓得更加仔细,也就并不和他抬杠,将那忧国忧民的心思暂且放下,指着脸颊笑道,“好,恩师亲我一口,我便一定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