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琅文学zilangwx.com

比元山那处秘境中暗藏有东华残余,此事阮慈久已知道,倘若她择选了生之道韵,那么此事倒也简单了,金丹之后自然会前去比元山收取残余,再炼东华,只是她金丹时另择道韵,拔剑机缘便是应在了阿育王境,金丹境界中,并未遇到瓶颈需要前去比元山找寻。如今成就元婴,倒不再适合亲身前往,那处秘境本质上是涅盘道祖的法体残余,对灵炁变化十分敏感,正所谓贵人出门惊风雨,元婴本体降临,会带来大量灵炁改易,在因果、气运交织而成的虚数大网之中,便仿佛是重物移动,也会带来不可避免的变化,因此修士修成元婴之后,不会轻易出门,洞天真人更是常年坐镇宗门,凡事都派弟子去做,只以化身在旁提点,只有少数情况才会亲自出动,那便往往是上使干涉实数、灭洲之战这样的大事了。

如李平彦之师这样,前往外洲寻找机缘的元婴真人,虽说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往往是应运而去,总有自己的一番际遇。不过比元山一行,阮慈推算之中,却是不必亲身前往,她既然已经灭杀了青君阮慈,东华剑和生之道韵的联系便逐渐稀薄,这些东华剑意之中,倒是有不少依旧蕴含了东华剑本体的炼器碎片,对她修复残剑是极有帮助的,至于其余的生之道韵,萃取出来不论是自行使用,还是赠予仆从,都是可行,也不必留在比元山中,让其处于任何人都可以谋取的状态,反而给将来留下隐患。

她如今修得元婴,王真人对阮慈的谋算更是绝不反对,阮慈本体依旧在紫虚天中修行,和王真人一南一北,占去了洞天中灵机最旺盛的两处,二人在洞天之中也不必特意化身相见,灵机勾连交融,心意随时互通,此中之乐,也不知胜过多少闺房之密。更何况互通有无之中,二人道韵互相激发,更可以取长补短,王真人在洞天境界,视角更加高屋建瓴,许多不可言传的奥秘,都在双修之中被阮慈无形间领悟,而阮慈道韵更可演化开天辟地时那万物尽在其中的先天景象,虽然并不能完全复原,但至少可得几分神韵,对王真人这不能随时随地仰观天星,却偏偏修持了天星大道的修士来说,更是裨益无穷。

如此双修,虽未刻意探索,但对彼此的隐秘、心意,却是均都有模糊感悟,倘若待阮慈晋升到洞天时,如此密切地双修,更是有助于二人修持,也会让两人对彼此再无隐秘可言,对过去未来所有可能性都有所感悟。琅嬛周天的修士婚姻,在筑基、金丹期间几乎纯粹是利益的结合,但到了元婴往上,洞天境界,道侣关系却又极为稳固,且和爱慕之情没有太大关联。修士渡过情劫之后,很多人都不会再动真情,因自身大道修持的关系,已是摆脱了男女爱欲的影响,心中的情念,更偏向大道之志,纵意豪情等等,也有些修士坐拥美姬娈童无数,只为悦目取乐,但无论如何,这都不会动摇道侣之间的关系。便好似林掌门和清妙夫人,林掌门如此艰难地维系清妙夫人最后一线生机,自然也不只是单纯地为了男女之情,甚至他们当时联姻能有多少真情在其中,也都还不好说呢。

在阮慈而言,晋入元婴,情劫已完,却不代表情意告终,她和王真人因果纠缠,乃是举世难寻之厚,或许只有她和谢燕还之间的牵连能够媲美,但她和谢燕还乃是你争我夺,她不断在损害谢燕还曾有的有利可能,而王真人和她却是互相成就,两人道途相连,因果随双修越来越深,又有男女之情,又有道侣之利,只怕唯有在王真人身边,才能真正安下心来,展露那么一丝小女儿情态,更不必患得患失,双修越久,便越是缱绻沉迷,这也是她自身择选之故,倘若她择选了瞿昙越,此时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因她想到瞿昙越之故,冥冥中一线因果悄然挑动,便是相隔了不知几千几万里,又有多少大阵阻隔,依旧能模糊感应到扶余国方向的一丝动静,便仿佛是瞿昙越抬头看了阮慈一眼。元婴以前,亦是绝难有这么生动的画面。王真人和阮慈心神相连,自然也感应到了这么一幕,便传出一缕心绪,所问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男女小事,而是问道,“此时你已成就元婴,真正入局,那末玄魄门和小寒武界一事,你打算怎样办为好?”

他传渡过的思绪极为复杂,阮慈刹那间已是心领神会,她从金丹晋入元婴之后,虽然自身还是道祖博弈的棋子,但在琅嬛周天,也已经正式进入下棋人的行列。

若把琅嬛周天的局势比做一盘棋,那这盘棋有资格落子的修士其实不少,盛宗上法洞天,便是最为显要的棋手,其余洞天多数只能偶然落下一子,而元婴修士则无有落子的资格,但也并非无事可做,而是要为自己打磨棋子,也要择选阵营,到得元婴境界,方才能勘明天下大势,做出自己的选择。虽然不能发声,但在气势场中却可择善从之,他们的选择也会增添棋盘中诸方势力的气运因果,令到结果出现偏移。

而像是阮慈这样身份特殊的修士,虽然才是元婴,但不论是实力、因果还是气运,甚而是诸方的期望,都算是有了落子的资格,只是如今这一子落下,后续如何发展都要有所盘算,仓促为之,只怕反对自身有害。要知道天下间不知多少修士,正等着她初试啼声,倘若第一子便落得不好,难免要失了人望,而人望,也是气运的一部分,甚而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这一子该如何落的好?是征伐玄魄门,收回小寒武界,还是任其遨游虚空而去,为琅嬛周天留下一线生机?倘若征伐玄魄门,其中的巨量气运,是由阮慈自身吸纳,还是借助其培育羽翼?若是任由小寒武界脱离而去,只怕魔门弟子有些也要人心浮动,想要随之远走了,此例是否可开,此风是否可长?

心中一旦着意此事,仰观天际,眼前顿时现出一方棋盘,其间各方落子明明白白,并无遮掩,想来便连玄魄门掌道也能随时瞻仰,并居中使力。

因太微门要一统天下,所持立场必然是一以贯之,绝无犹豫,清善真人绝不许任何一人脱离周天,唯有如此,方能维持周天上下同心协力的大局势。而燕山在这件事上态度竟十分暧昧,暂且持子未落,不知是否魔主和天魔令主的态度有所矛盾。至于青灵门,其以气运之见,似乎是以为若由玄魄门破天而去,或可以为琅嬛周天的修士续一脉天外气运,或许将来能收到大用,不过这大用还需玄魄门修士心向故土方能奏效,这也只是其静中参悟,究竟机缘为何,却也不知所以然。

上清门于此事尚未发表主见,阮慈参悟片刻,推演中却觉自己不论如何落子,能引动的风云气运都还是太小,便是算上王真人那份,也根本无法和清善真人、臻元真人相较,不由大感出奇,忖道,“难道王雀儿法力如此不济么?”

刚如此想,便觉得头顶微疼,仿佛有人轻敲了一下,随后才是一段思绪传来,王真人道,“你我在门中并无职司,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各方真人也会予以支持,但却并无法动用宗门本身积累的雄厚气运,自然和其余两大宗门无法比较。”

阮慈这才了然,她或可寻求林掌门的支持,不过如此一来,照样是林掌门落子,阮慈只能做那个择选阵营的人,这却又非她所愿了,思前想后,此事还要着落在十大弟子之上,只要被评为十大弟子,便可动用宗门气运,若是十大弟子之首,那便是宗门下一代的领军人物,浸淫越久,好处越多,对宗门气运的影响也就越大。不过这在其余弟子,只是供其吞吐气运修行,而阮慈却又不同,只消一个名分,她便可借此撬动宗门气运,在棋盘上落下第一子!

想到十大弟子,便不由要想到如今的十大弟子首座邵定星,阮慈因此想起破关时所见,便对王真人道,“恩师啊,有件事尚要请你明示呢,这邵定星和丽真人师徒,会否是洞阳在上清门内的落子呢?”

以两人此时的关系,阮慈破关时所见所闻那些惊天动地的往事,王真人几乎或多或少都有感应,他也并不吃惊,知晓阮慈所说,乃是洞阳阮慈的一生之中,唯独和上清门邵定星有所来往,那么邵定星和柳寄子一样,身上似乎都寄宿了可疑因果,他颔首道,“若非如此,他也做不上首座之位,只是其本人尚且毫不知情,且对周天大劫之密一无所知,丽真人一脉数千年前的行动颇多可议之处,或许会在十大弟子之争上生出事端。此次前去比元山,你要小心了。”

阮慈不禁若有所思,一径推算起来,她倒并不担心林娴恩破关之事,有她气运荫庇,二人禀赋不薄,再不会出事。不过倘若她看好的羽翼在比元山中纷纷折损,这对她也是不小的打击。

元婴弈棋,数百年方才是一个回合,眼下一切都还在布局阶段,数年时光展卷即过,林娴恩和孙亦果然顺利结丹,一行人纷纷重会捉月崖,阮慈又赠他们不少法器,都是合用之物,众人便整顿行装,一道往比元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