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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亦入道以来,游历中也曾经历过生死搏杀的险境,更曾越阶杀敌,将刚刚历劫突入金丹境界的妖兽斩落,虽因师承底蕴不足,自知和洞天弟子相较或许还有所不足,但对斗法之能还是有些自信,直至此时,见过了秦凤羽汲取精魄的险境,又亲自和这头妖鸟放对,方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真正的精英修士,斗法手段变化多端,天赋神通防不胜防,这妖鸟施展的分明是某种和神魂相关的神通,但他素来不肯离身的一件法器居然毫无作用。转眼间便被吸入空洞之中,所幸神智也还算清醒,只是全力提防,同时默运心法,在这虚幻的黑暗空间中谨守自身,只待时机一至,便要设法逃离。

却不料这妖鸟居然很沉得住气,接连数日都没有任何动静,孙亦尝试突破,也是无果,这里灵炁不多,但却还够他使用,无有灵机断绝之虞。孙亦只得一边修行神念,试着找到幻境的破绽,一边着力提防敌人的攻势。

不知不觉间,已是过了一年、两年……那妖鸟便如同陨落了一般,毫无动静,孙亦在这空间里已是修行了三年有余,更是炼成了功法中的几门神通,却依旧找不到此处空间的破绽,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神念探去,无有边界,更无丝毫变化。孙亦心中不由焦躁起来,暗想道,“该不会是阴差阳错之下,剑使已击杀了妖鸟,却将我遗漏在这空间之中,再也无有人能寻到我,将我放出去罢?”

倘若妖鸟依旧健在,其实他也依旧是凶多吉少,但那样死至少痛快一些,要让孙亦在这里被活生生困到寿元终结,那将是持续四五千年的漫长折磨。孙亦想到此处,只觉得身后又是一阵冷风吹来,心头些许杂念,悄然滋生,他猛地又是一个激灵,暗道,“这是心魔入侵!有人在拨弄因果,欲要对付我!”

原来他设想中最坏的可能,便是妖鸟已死,自己和众人失去联系,只能孤独地死去,但此刻知晓敌人还在暗中窥伺,便是精神一振:“我听闻上境修士,甚至可以拨弄时间流速,真的已经过了三年吗?或许在实数之中,只有一瞬!他不是调慢了时间流速,便是让我产生了已过三年的幻觉,为的还是让我心中产生破绽,他可乘虚而入,埋下种子!”

“此人便不是之前欲要侵入我心中的大能,也是和他立场相似的另一人,都是要让我暗中屈从于他,监视剑使……此人的威能只怕也超出了我的想象,但还不至于让我完全迷乱,否则便可直接让我效忠于他。我这三年来修持所得极为分明,若一切只是幻觉,这些神通应该似是而非,由此可见,这不是我的幻觉,而是他调整了时间流速,或许在外界只是一瞬,但我在这空间里,却是实打实地度过了三年!”

他秉性聪明冷静,一旦认定什么事,意志便坚定无比,任是心头杂念纷起,却是谨守灵台,将这些杂念一律认作是那大能对付自己的神念手段,毫不客气地将其杀灭。久而久之,这些杂念似是不情愿地缓缓褪去,而那虚幻黑暗也逐渐消退,将此地真容暴露。孙亦想道,“便是大能,也要遵循宇宙间最基本的道理,我勘破了幻境,其便会对我显露真容。”

他心中对这条规则似乎有了更深的领悟,自觉方才杀灭杂念之后,神念似乎又有进益,已觉此次历练并非一无所得,此时环顾四周,只见此处空间其实并不甚大,四周都是光滑玉壁,身旁不远处矗立了一座石碑,镌刻着奇妙符文,而孙亦心头涌入一股明悟,知晓离开此处的关窍便在石碑之上,唯有修炼了其上功法,方才能破开禁制。倘若不肯修行,便会在此困到老死。因此地的时间流速比外间快了许多,便是剑使斩杀妖鸟,将他寻到救出,其中必定要花费的时间也会让孙亦错过破关时机,道途就此断绝。

孙亦之前已估算过此处灵炁,便是抛开金丹关隘不说,此地的灵炁要修到金丹圆满,也要耗费上万年,他知道这神念传递来的信息并无虚假,不由苦笑一声,自语道,“大能落子,当真是由不得我?横也是我,竖也是我。”

便将神念投入石碑,姑且查看起来,细看之下,却是说不出话——原来这功法却并不歹毒,反而是堂堂正正,蕴含了时空奥秘。而且和此处空间的确深有呼应,倘若修行了此法,便会逐渐掌控空间禁制,减缓时间流速,当功法修到三层之后,可以初步将空间运化如意之后,方才能试着回到实数。否则即便是被人救出,也会因为适应不了时空流速的骤然变化,刹那间便死于空间被破开时的时间乱流。

以孙亦之能,尚且看不出这功法中是否蕴藏着什么陷阱,只知比自己所修行的门内功法还要更加上乘,修士对于上境之法,一向是如饥似渴,偏偏这功法也只有前三层,后续字迹十分模糊,想来是功行尚且不到的缘故。再者便是修行以前,必须发下毒誓,永不叛离空间主人,必须言听计从,否则因果反噬,便要立刻死在当场云云。

其实这样的毒誓,对孙亦来说,发与不发也没什么区别,对方既然有这样的能为,那本来就可以在瞬息间把他杀死。现在摆在孙亦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第一便是置之不理,死在此处,第二便是修行功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者对方出手便是这样的功法,总比上清门的眷顾要丰厚许多,便是跟从其为马前卒,似乎也没什么丢人的。

孙亦计较已定,便发下毒誓,誓言已定,这空间的灵炁便刹那间丰厚了数倍,更是隐隐对他露出亲和之意,令他修行事半功倍。孙亦也不耽搁,当即开始修行那无名功法。他本就天资过人,此时空间法则又对他多有眷顾,凡有疑问,静中参悟时,隐隐便有明悟,恰好可以解答他的疑惑,耐心指点之处,不啻于名师当前,温言解惑。饶是如此,孙亦还是精心修行了三十年,方才将这功法前三层练成。

这功法虽然无名,但的确玄奥无穷,议论宇宙洪荒,高屋建瓴之处,不是一般功法可以比拟。孙亦修得前三层,便似乎可以初步扭曲自己身侧的时空,令所有指向他的攻击,或是落于过去,或是落于片刻后的未来,他所发灵机也是一样,当然敌人对自己的攻击,没有人会扭曲到过去,只需要落于片刻后的未来,便可从容应对,而他所发灵机,却可攻敌不备。仅仅是这般手段,在同阶修士中只怕便是罕见敌手。但其玄妙处尚且还不止于此,修到深处,尚且可以窥视未来,或者在某一范围内随意移动。他自身修行也是因此上了一个小台阶,仅仅是三十年便修满了金丹一层,这功法到了更高深处,又会是多么神通广大,也就可以想见了。

他既然已修得三层,便可初步掌控空间禁制,心念一动,将空间流速调缓,刹那间已是回到实数之中,果然其身还犹在妖鸟之上,将将要跌落进鸟目之中,孙亦一声轻叱,将自身下落的时点挪移往瞬息之后,刹那间剑势大涨,将妖鸟瞳仁刺伤,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泣鸣,那妖鸟眼中鲜血泉涌,双翅鼓荡之中,狂风卷起,将孙亦拍走,自己在空中盘旋了一周,依旧往法舟喷出一道动荡灵炁。

但也不过是这片刻耽搁,舟上迟芃芃、齐月婴已从定中回转,两人一起出手,她们都是积年金丹、系出名门,不比孙亦只有法器护身,身周法宝齐全,便是修为不及妖鸟,对敌手段却更多样,迟芃芃十指翻飞,金铃鼓摇,声波如同有形一般,震动四周灵炁,令那妖鸟护身灵机涣散。齐月婴并指如刀,刹那间连点十余下,竟洞穿妖鸟极为坚韧的法体,令其惨叫声中,坠入下方山林内。

三人联手,刹那间将此鸟逼退,但若说将它杀死,却也并不现实,金丹斗法往往便是旷日持久,尤其是妖修,斗法手段虽然不如人修,但法体坚牢,生命力绵长顽强,极难灭杀。齐月婴也不贪功追杀,招呼众人回到舟头,欣赏地望了孙亦一眼,笑道,“孙师弟临阵突破,令我刮目相看,天赋果然非凡。”

原来她也留意到了孙亦瞬息之间的气势改变,甚至连那略微偏移时空的手段,或许都没瞒过齐月婴,只是她以为这是孙亦本就修成的看家本领而已。孙亦心下万般念头转过,见阮慈高踞上首,含笑望着三人,似乎也十分欣慰,刹那间已是做出决断,再度上前施礼道,“剑使容禀,在下刚才——”

甫一开口,便立刻受到誓言反噬,只觉神魂中一股剧痛传来,丹田仿佛被一柄尖刀刺穿搅动,内景天地碎裂摇晃,孙亦再说不下去,‘噗’地一声,喷出了满天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