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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信啊,丽姐这人很实在,有一说一,我挺相信的,确实高叔也没怎么过分。而且我们群里有时候聊到高叔,我看那些姐妹也应该没有过的样子。”王小姐伸伸舌头,“就高叔那长相……要是有的话,和我们比那不是不合算了吗,应该会说的。”

“我明白了,”刘瑕沉吟片刻,忽然把话题岔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王小姐,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你的香奈儿是假的吗?”

“啊?”王小姐一惊,本能地低头去看包,“假的?”

“当然不是粗劣的仿货,应该是超A吧,不过皮质上细看还是有点露馅了,不过浪凡倒应该是真的,这牌子比较小众,仿货应该不多。”

“噢噢,”王小姐拿起包看看,也笑了,“我说呢,囡囡妈妈的包都按年代放的,比这个款式还早的不送我,一定送我这个——仿的就仿的吧,没什么,背着好看就行了。”

“你说她干嘛把假的送你呢,”刘瑕倒有点不平。“就告诉你一声是超A也没什么吧,非得和你说是真的。”

“哎呀!就是笼络我呗,”王小姐不以为然,“我不都说了吗,他们那个小区,好几家挖我,她要留我肯定得涨价,而且这话是这样说,一年涨一次,应该的,一年涨两次就有点不好了,要是每次有人来挖我她都加工资,她也觉得不合算啊,那给点小恩小惠把我哄住不是更好?反正这个包她放着也不背,给我刚好了。”

她撇撇嘴,“就是小气点,给都给了,给个真的又怎么样,一个Prada二手也就三四千,拿出去也和香奈儿一样是牌子货,反正小区里别的保姆不都是大妈,她们也不懂这个。”

“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王小姐,一会景云回来,你能不能加个微信,把他拉到你们的微信群里去……”

单人病房,医生护士都看得殷勤,刘瑕关了电脑就迎来一次查房,在张暖掩护下险之又险地逃过去,至于沈钦,医生进来的瞬间就成了窗帘后的一个球——昨天发生的种种事迹,对他似乎是不小的刺激,他的交际能力有所回退。

“上午已经不吐了是吧?精神好点没有?”老医生翻了翻刘瑕的眼皮,“去了几次厕所了?嗯,保险起见,还是再输点生理盐水,下午还没事的话傍晚就可以出院了,中午不要吃饭啊,晚上出院以后也只能喝点稀粥,生鲜什么的一律不要再吃了。”

他飘了墙角一眼,咳嗽一声,“还有,那个窗帘挺久没洗了,等下不要靠近病床,免得造成污染哈。”

几个小护士窃笑起来,和张暖互相递着会意的眼色——在八卦面前,全人类的距离都会被迅速拉近,等他们走了,沈钦chua一下从窗帘后面冒出来,先打三个大喷嚏,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情绪过分激动,他的眼睛本来就红,喷嚏一打,好了,鼻子也红了,看上去委委屈屈的,好像被人怎么欺负了似的。

“听到没,刘小姐,生鲜不许吃了噢,”那声音也够幽怨的了,“在S市吃生蚝,多么老土的决定啊,还一吃就是半打,当你的胃是铁打的吗?”

张暖已经很适应他今天的怨妇状态了,直接打断他的发作,好奇地问,“刘姐,你觉得王小姐说的是真的吗?高兴亮真的没有留下第二个继承人吗?”

“应该是真的。”

“为什么啊,”张暖叫起来,“那么多个保姆,就算有群的,也难保有些人会保密呀,又不是真的什么事都会说的。如果王小姐不知道呢?噢,还有现在在做的那个保姆小张,如果她怀孕了呢?”

仗着照顾刘瑕之便,她第一次参加办案,小姑娘兴奋得不得了,根本没注意到沈钦扁着嘴,在她背后用眼神刺杀她,刘瑕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到沈钦身上,她忍住笑,安抚又有点挑衅地把表现机会让给沈钦,“你来解释?”

“我……我?”沈钦有点吃惊,指着自己的鼻尖,像是没想到刘瑕居然会来撩他——基本她清醒后还没怎么正面和他交流过,估计他还忐忑不安,害怕因为自己私自破解她家门锁系统的事被兴师问罪呢。

“回答不上来?”刘瑕压低声音,兴味地问。

在张暖立刻回转的好奇目光里,沈钦先有点慌乱,但很快又挺起胸,绷住面子。“谁、谁说的……答案当然很简单啦——”

看得出来,他完全是现拼现凑,不过,沈钦脑子的确好使,踱上几步,脑筋一转,眼睛一亮,“不是歧视什么,不过,以王小姐这些姐妹的出身来说,如果和高叔生了孩子,即使不是全为了钱,但也不至于清高到完全不想要家产吧,既然这个关系网,从05年就开始组建,那么在高兴亮和儿子决裂以后,听到这个八卦的母子,有更稳妥得多的办法来得到家产,完全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杀人栽赃,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女孩也可以招赘呀——只要是高兴亮的血脉,比起那个逆子,都有可能得到更多的遗产,所以,不可能拖到现在才暴露,也可以推断,保姆群确实没有作案动机。”

分析起案情,注意力得到转移,他的自我意识不再那么强烈,肢体语言也渐渐放松下来,慌乱状态在缓慢退潮,语调越来自信,这令刘瑕不禁微微一笑,“然后呢,就这点?”

“当然不止了……从高兴亮一直没有对保姆出手,只是看看、摸摸,偶尔亲亲,以及他从九几年开始就一直持续这种行径,但却一直没有擦枪走火来看,他的性功能应该是存在问题的。否则,他年纪并不大,发现高洪杰是Gay以后,其实还是可以努力一下,试着再生一个。”沈钦推测得越来越有板有眼,“总之,继承权这条线是彻底断了,接下来就只能指望高洪杰自己的感情线了……不过,就我调查到的结果来看,也不是太乐观。”

他叹了口气,“高洪杰还是比较洁身自好的,虽然从电脑足迹来看,他的性向很明显,但消费记录显示,他并不经常涉足一些约炮场所,也没有在网上加入一些勾搭群,他声称自己下过的那个同□□友软件,也不是以约炮为目的,或者说,虽然也有约炮的,但App的氛围并不像是Blued和Jack’d那样直接,还是有点感情在的。我查了他的开房记录,近三年来都是空白,所以,很难说这个和他的感情生活有关……”

“这样看,线索一根一根接着断,最后还是要回到高洪杰自己身上。”他分析得的确有板有眼,刘瑕的眉头皱起来了,“目前来说,整个案件最大的疑点其实在于,高洪杰一直声称自己是和那个交友软件里的朋友约见面,才会出现在那个地点,而事后,不但他手机里的App不翼而飞,而且连手机号都成为未注册状态,这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黑客,能黑进软件数据库……”

看到沈钦的表情,她改口了,“好吧,看来不需要很强力也能黑进去。——不过,如果没有仇家的话,很难解释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他,毕竟,他的生活层次和顶尖黑客、有钱人差得都有点多,如果你没技术、没钱,软件数据库这个门槛也是迈不过去的。”

“没有别的继承者,高洪杰和他父亲之间有激烈的仇恨,也有足够的动机。”连景云重新出现在Facetime里,他已经和王小姐分开了,一边开车一边对谈,背景音里还有不断的微信提示音,这让他英气的眉宇有些纠结,“我刚又和王小姐……和她的朋友们聊了一会,知道了几个新消息,第一,高兴亮大概是在儿子读大学的时候和老婆离婚的,那时候他已经很有钱了,但一分也没给他老婆,也把儿子扫地出门。第二,这个和保姆的出轨事件的确是九几年就开始了,所以在正式离婚以前,他已经公然,或者半公开出轨了快十年,第三,离婚以后,他前妻很快就被发现得了癌症,高洪杰多次上门要医疗费,但都被轰走,最后前妻只支持了一年不到就去世了——等等。”

他扫了一眼微信,“她们刚八出来,忌日应该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哦,还有,高洪杰大学是勉强念完的,高兴亮会定期给他打电话,大骂他,然后声称奶奶生病了,让他上门来探望,然后过来以后就把他关起来,甚至还试图送他去精神病院,王小姐之后的保姆听到过他在电话里问‘什么电击疗法’的事。目前就是这些,她们现在开始盘问我的婚配情况了……没什么有意义的信息,所以,现在有怨恨,有触发点,有压力也有经济利益,看起来,高洪杰弑父的可能性越来越高,已经很难找到别的可能了。”

“买凶是不是一个疑点?高洪杰的怨恨这么深的话,为什么不自己杀呢?他并没有太多钱可以买凶啊。”沈钦来回踱步,看得出来,他并不希望高洪杰被认定是凶手,即使这将会极大地减轻他的心理负担——一个凶手畏罪自杀,和一个无辜的人无奈含冤自尽毕竟是两回事。

“应该不是吧,”连景云也有点犹豫,“高洪杰虽然有怨恨,但杀人是需要训练和胆魄的,他不敢自己出手也很正常……再说,自己动手被查出来的可能性也更高,他还想继承财产的话,买凶似乎是个理性的选择。虾米,你的看法呢?”

“我对他接触不够多,很难下判断。”刘瑕回答,“你问问王小姐,她对高洪杰有什么印象?问问她,她觉得高洪杰会杀人吗?”

“呃,王小姐?好吧。”连景云明显有些迟疑,张暖忠实充当他的小喇叭,“刘姐,你问王小姐……这有什么意义吗?要问也问现在那个小张吧?”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肯定王小姐说的是真的吗?”刘瑕问,沈钦的注意力也一瞬集中过来,倒惹得她一笑,“答案很简单啊……注意王小姐对香奈儿假包事件的分析,她虽然暂时只是个保姆,但思维敏锐、人情练达,对细节很注意,这种人年纪再大点,再搬到北京的话,绝对是出色的朝阳区民众……既然这个个案里,所有的当事人都无法再提供证言,那么,我们只能找一双眼睛,代我们去观察当事人之间的关系,王小姐就是我比较认可的那双眼睛,既然她说,高兴亮没有和保姆们发生过关系,那么,我就相信,高兴亮的确并没有和保姆们发生过关系。”

“那,如果她说,她觉得高洪杰不会杀人……”张暖迟疑地说。

“那我就相信高洪杰不会杀人。”刘瑕说道,“但,当然了,我的观点是一回事,调查是另一回事,不论是从保险案还是凶杀案的角度来说,出租屋没有线索,交际圈没有线索,高家没有线索,所有线索都断掉,这个案件都只能等高洪杰醒了以后再继续了,如果他没能醒过来的话……”

“那估计凶手就会被算到他头上了,是吗,毕竟,他什么都有了,动机、在场证明……”张暖喃喃地说,表情有点纠结,“哎哟,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他了,这样到底让人怎么去投入感情啦!到底是希望他能醒来,还是死活根本无所谓……完全找不准立场啊!”

想想,她又决定,“算了算了,那个高叔实在也不是什么好人,把儿子折磨成这个样子,就是被杀了也不同情,那还是希望高洪杰快醒来吧,祈祷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