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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早晨起床的闹铃是六点,她动作很快,收拾好自己,骑车来到学校的琴房时,琴房大楼的大厅还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正巧自己班的班长尚小月也在。

尚小月看见半夏,招呼也不打,气势汹汹地率先拿了琴房钥匙,径直上楼去了。

因为来得时间差不多,俩人的琴房竟然凑巧是在隔壁,半夏刚刚才进门。隔壁的小提琴声便仿佛宣战一般,汹涌澎湃地如同炮火似的传了过来。

“原来班长准备的曲子是柴小协啊。这气势可真强,好像机关枪一样,幸好这枪口对着的不是我。”

坐在对手的枪林弹雨中,却毫不自知的半夏,慢悠悠地在琴房里坐下,做贼似地从书包里取出两块半熟芝士,悄咪咪地咬了一小口,幸福地嘿嘿笑了起来。

最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家里经常莫名多了许多东西,比如这种时不时摆在桌上的小蛋糕、水果、还有一些口味很好的小零食。

会不会小莲除了能变身成守宫,还能变成乌鸦之类的动物啊,于是天天飞出去把他觉得喜欢的小东西叼回家里来。

半夏在心里点点头,很有可能,毕竟都是黑色的。

她怀着一点心虚的罪恶感,虔诚地将手里的食物认真吃完。

明天一定要问问小莲,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吃完了早餐,擦干净手,再给琴弓打上松香,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始自己的练习,很快便沉醉进自己的琴声里去,再也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音。

沉迷在自己演奏中的半夏,根本没有注意到,隔壁那来时有如战鼓,慷慨激昂的旋律,随着她的琴声响起,慢慢变得怯弱,逐渐开始低迷,最终只余一片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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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音乐教室里,小提琴教授赵芷兰看着自己的学生叹了口气,她打断了在自己面前演奏的尚小月,语气温和地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孩子?你本来是炫技派的风格。今天却突然变得这样不伦不类。还有,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你不应该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的。”

赵芷兰和尚小月的父亲尚程远相识多年,一直特别关照自己好友的孩子。

尚小月在这位几乎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师面前,终于微微有些红了眼眶。

“有一个人,她特别地让我讨厌。”她咬住嘴唇,低下头,“虽然很讨厌,可又让人总是忍不住去看她。因为她真的很强,她拉出来的曲子,凄美而动人,直抵人心,我怎么也表达不到她那种程度。”

赵芷兰:“所以你把自己走炫技路线的柴小协,改成了抒情风格?”

尚小月避开了老师的目光,小声说道,“父亲说我,没有找到自己的音乐。我……我就想学一点,学半夏的那种技巧。”

赵芷兰看着眼前的学生,思索了片刻,慎重地斟酌着语句,“小月,老柴的这首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你听过哪些版本?”

尚小月微微一愣,掰着手指道,“海菲兹的,奥伊斯特拉赫的,米尔斯坦,哈恩……基本有名的音乐家的,我应该全都听过了。”

“那其中,你最喜欢谁的风格呢?”

“嗯,”尚小月想了想,“海菲兹是炫技派的极端,奥伊斯特拉赫基本是抒情路线的顶峰。他们都是大师,大家对这两种风格也各有褒贬,我说不好谁好谁坏。”

“你错了,小月。”赵芷兰摇摇头,“你今天回去,可以冷静地再听一听这二位的作品。海菲兹不仅仅是炫技,曲子里更有着他的孤峰冷傲。奥胖也不只有着一味的抒情,这俩位的演奏之所以能被称作‘极端’,乃是因为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格局,用自己对于音乐的独特理解,站上了自己风格的顶端。”

尚小月一开不明白老师和自己说这些的用意,听到这里耳边如同惊雷炸响,呆呆地立住了,双目里慢慢重新有了光,“属于……自己的音乐格局?”

“小月啊,”赵芷兰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老师有时候看见那些关于柴小协的音乐评论。他们提到演奏家的时候,时常会在演奏家的前面冠以性别。‘女’小提琴家拉不了柴小协,‘女’小提琴家们抒情是够了,炫技和气势远远不足。这样的话,让我听起来很难受。”

她站起身,收起教案,伸手在尚小月的肩膀上拍了拍,“直到我教到了你这个孩子,你的技巧和气势时时让我惊叹。我就经常在想,将来或许会有一位女性小提琴家,让他们不能再发出这样以性别区分艺术的言论。”

在她说完这句话,离开教室关上门之后,安静的教室沉默了片刻,重新响起了金子一般明亮的琴声。

正巧从楼下路过的晏鹏抬起了头,站在转角处聆听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嘛,月亮依旧高挂在天空,永远也掉不进水沟里。倒是我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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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潘雪梅和她聊起了尚小月,“班长这几天简直疯了,早上六点就起床直奔琴房去了。晚上熄灯前一刻才赶回来。这次选拔每个年段只选一个人,她大概拼了命也不想输给你。”

“嗯,我早上在琴房遇到她了。”

“对哦,我们半夏每天也起得早呐,”潘雪梅突然想起,自己这位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好友,其实也是常年如一日,每天第一波拿琴房钥匙的人,“果然天才都比我等凡人更努力啊,看来我也应该加油了。”

半夏就笑她,“那以后一起在琴房楼下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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