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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宝石一般的小蜥蜴,蹲坐在清晨的阳光里,认认真真阐述着自己对音乐的理解,格外的可爱,半夏想起俄罗斯籍的那位作曲大师,满脸络腮胡的容貌,实在没办法和小莲口里描述的少女心联系到一起。

“这样的解析真是别开生面啊。”半夏夹着琴,试图演绎一下那种感觉,心里有所思,“小莲你懂得真多,你是很喜欢老柴吗?”

“老柴恰巧是我最喜欢的一位音乐大师。”小莲的声音停滞了一会,“这位大师年轻的时候最初学得专业其实是法律。到了二十岁,他才顶着压力放弃了优渥的工作,进入了音乐学院改学自己挚爱的作曲。”

半夏感到一种来自于学霸的碾压。

她虽然是音乐学校的学生,但西方音乐史课基本都是在睡觉和抄作业中混过的。此刻面对侃侃而谈的小莲,顿时有一种接不上话的羞愧感。

“我读过老柴的很多书信,感觉到他是一个心思特别细腻而敏感的人。他甚至会在给弟弟的信里描述自己爱人的手指。”小莲细细介绍这心中热爱的作曲家,“他用一颗玻璃般纤细的心审视着世界,必定会把自己丰富的情感融入旋律之中,在我看来,这是一首细腻温柔,柔情似水的曲子。”

说话间,他的视线正巧落在半夏持弓的手指上。

秀气修长的手指按着琴弦,被深色琴头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白皙,那指尖微微透着点粉色,在清晨的阳光里,肌肤几乎泛起一层细腻的萤辉。

他突然感到心跳有些加快,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视线。

心中想起了那位音乐大师,百多年前在他的书信中留下关于情人的句子,“那人有一双小巧精致,令人赏心悦目的手,以至于那指尖触碰琴弦的时候,哪怕发出一点难听的声音,我都会打从心底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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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半夏的导师郁安国,把她叫到自己家中,给她开了小灶。

进门之后,师母很亲切地和她打了招呼,给她递了一双软绵绵的毛拖鞋。

“柴小协?”郁安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持着教鞭,一脸严肃的点着半夏带来的曲谱,“当你不知道怎么表达一首曲子的时候,可以从了解作曲家入手。我来考考你,柴可夫斯基的性格,生平和这首协奏曲的创作背景是什么?”

早上已经被补习了一遍的半夏咳嗽一声,挺直了脊背,“老柴二十岁之前是学法律的。二十岁之后,考进圣彼得堡音乐学院。他的曲风抒情细腻,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我还知道他各种感情上的八卦,甚至读过他写得几封信呢。”

“嗯,西史课还算用心。”郁安国难得地点点头,“你试奏一遍来给我听听。”

半夏驾起了自己的小提琴,第一弓拉响之前,她突然想起了小莲说的那句话,“就像是初恋的少女,患得患失,怦怦直跳的心。”

初恋是什么感觉?怦怦直跳的心又是什么感觉?

半夏茫茫然中脑海里闪过了的画面,是在那浓雾中,被自己握住手中的脚踝。心脏果然开始怦怦跳了起来。

厨房的师母在忙碌地准备着晚饭,悠扬的小提琴声传进来。

那琴声初时轻快活泼,仿佛夏日的窗前,两小无猜,头挨着头分享彼此秘密的窃窃私语。

顷刻间又柔肠百转,如同摸索在漆黑寒夜,忧心忡忡,患得患失,四处寻寻觅觅的脚步。

复而暮然回首,失而复得,欢天喜地,捧着妥帖温热的甜粥,美滋滋地雀跃欢歌。

师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沾湿的手指别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哎呀,这些年轻的孩子,真是充满活力啊。”

客厅里的老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清澈的茶汤盛在薄薄的小茶杯里,被他捏在手中闻了闻,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一曲琴音,在茶香和饭菜的香味里停住了。

郁安国放下茶杯,品味了许久,啧了一声,“你这个娃娃,有时候真让我不知道怎么评价。”

“看起来不大,身体里却像藏着一个魔鬼。好像随时随地,都要爆发出一些出人意料地东西才甘愿。”

同为小提琴教授的师母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笑吟吟地道,“这孩子的琴声,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老郁思索了一会,拍了一下手,“确实,被你一说,我也想了起来。倒是和那位大师一样,狂妄不羁,肆意妄为得很。”

半夏本来笑嘻嘻的脸,却在这几句话间不知不觉变淡了,“我就是我自己,我自己的琴声不和任何人相同。”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老郁此刻的心情很好,没听出她语气的变化,遥遥伸指点着她,“你啊你,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我们说得是哪位大师吗?就随便插嘴。”

“是不一样。”他的妻子从旁笑着说,“这孩子有着自己的风格。她琴声里,多了一份赤城。赤子之心,尤为难得。”

在半夏告辞离开之后。

郁安国看着他的妻子直笑,“真是罕见,你这个人,惯常不喜欢给别人评价,还是这么高的点评。今日倒是怎么了?”

妻子收起桌上的水果盘,“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孩子每一次来,不管拉什么曲子,琴声听起来总有一股隐隐的痛。让人心底忍不住酸涩。她年纪明明还这样的小,音乐的表达却这么洞察世事的成熟,好像经历过很多世事一样。”

郁安国放下手中杯子,微微叹口气,“确实,这孩子很不容易。但有时候我又觉得,宝石就要经过这样痛苦的打磨,才能真正地发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