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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时不仅揪头发掐喉咙司空见惯,他还喜欢拿烟头烫她,哪都不烫,每每在办完事儿的时候用抽到快灭的烟烫下边。

千般花样,万般折磨,他一一在姜骊身上试了个遍。

姜骊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一旦反抗迎头就是耳光。躲不了,藏不住,她有学业,有家人,跑不到天边。而且佟迎要是找不到她,待他气急之后再被揪出来,下场更惨。

“老子花了钱,你闭嘴。”

他醉醺醺的时候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或许是认为,他和姜骊的关系是他凌驾在上,于是心里积压的阴暗部分便对着她发泄了,总之,那是一种和他在外光鲜模样截然不同的面貌。

好几次姜骊被他弄到进医院,他清醒之后有时也会愧疚,但也只是愧疚,过后依旧。

那段时间姜骊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他手里,好在后来他终于腻了,她得以摆脱噩梦。却因为阴影太重,心里产生问题,精神状态非常差,好长一段时间气色糟糕,睡眠糟糕,活得半人半鬼。

姜惠去看她,她只字不提,姜惠只知道她状态差,不知道她身上有伤。

过了个把月伤没了,她的精神头终于养好了些,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姜惠试着问过很多次,正面问,旁敲侧击,没能从她嘴里问出丝毫东西。

姜骊捂得紧,大概也并不愿意对人言。

孩子一开始打算不要,姜惠陪她去医院,谁知术前体温高出正常值,只能将日期延后——

一场流感侵袭全城,从隔壁城市开始蔓延席卷了整个省,姜骊身体状态不好,姜惠只是咳嗽几声,检查完没问题,她一声没吭,偏偏染上。

急性传染病一起,治病将养,拖拖拉拉便过了五个月份,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体状态时好时坏。

落胎伤身,但生下来麻烦或许会更多,姜惠一咬牙狠心,是劝她拿掉的。

那时姜骊已经瘦的没了半点光彩,全身上下只有隆起的肚子有肉。

“算了……吃了这么多药,看了这么久的病,他也没走,也许是老天要她留在我这儿。”

她那时对姜惠说,“生吧。”

“哪怕生下来不够聪明,身体比别人差,我都认了。”

这一辈子磋磨养大就是了。

一边是大月份落胎对身体的伤害和后遗症,一边是单身妈妈的未来,姜惠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留了下来。

姜惠知道姜骊和佟迎好过的事,但知道的不多,也不清楚他是什么身份。见姜骊最后几个月养胎期间绝口不提他,心有疑窦,问过一次,之后再没开口。

姜惠越发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喜,尤其生产的时候姜骊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想到姜骊为这娃娃受的苦,姜惠就待见不起来。

更糟糕的是生完孩子,姜骊陷入了产后抑郁的症状里,她忙前忙后全程照顾月子,出了月更是一刻也离不了地帮忙照看婴儿。

姜骊的状态根本没法带孩子。

大半年过去,姜骊才完全恢复,身体好起来,情绪正常,除了丰润了些,明艳一如从前。

孩子的名字用的是孕期起好的,蜜。

一生如蜜,甜甜美美,苦难酸涩尽数远离。

毕竟是亲手带在身边照顾,姜惠慢慢对外甥女产生了感情。

考虑到产后抑郁对姜骊造成的伤害和影响,在她提出要跟随曾经的导师组建的团队外出研究时,姜惠没有阻止。

她本来就不是会在家做主妇带孩子烧饭的女人。

姜惠便担起了照顾姜蜜的责任,姜骊一段一段时间往外跑,在外几个月,回来几个月,日子过得规律而平静。

另一边,常德顺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

直至姜蜜五岁,她都没有提过孩子的父亲。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却在那一年变故突生。

姜骊在高寒地区进行濒危动物研究时卷进偷猎事件,救下藏羚羊,但却在偷猎团伙的追击中撞翻车,连人带车摔下山。

尸骨无存。

姜骊发生意外之后,姜惠得知了姜蜜生父佟迎的讯息。

姜蜜学说话太慢,五岁了还不怎么开口,慢到让她和常德顺担忧。处理完丧事联系上佟迎,一是告知他姜骊去世的消息,二是希望他能稍微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专业医生看看姜蜜的问题。

那是他们做的最错的决定,至今想起,仍觉得后悔不已。

也是那之后,姜惠才在姜骊的遗物中找到她产后抑郁期间写的日记。

关于和佟迎的点点滴滴,让她积压在心难以抒发不想对人言的一切,全被她写进了日记里。

姜惠大哭了一场,常德顺心里更是插进了一把刀。

他的命他的腿他的生意,撑起这些的竟然是姜骊一个人的痛苦。

日记本原本要烧,犹豫过后,被姜惠锁在了柜子里。

姜蜜考大学之前因缘巧合发现并打开看完。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没出来。

她临时改变志愿,去学兽医。

她和反对的姜惠、常德顺吵了一架,第一次忤逆他们的意思。

人生在世,太多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想记得一些什么。

仅此而已。

……

邵廷和姜蜜跪坐在厨房地板上,她在他怀里,哭得双眼通红。

他紧紧抱着她,没有出声,没有说一字一句,任她放声宣泄情绪。

从姜惠那弄明白一切之后,他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

之所以他爷爷会说那样的话,之所以佟家老爷子会训责佟迎,是因为他们都知道。

结婚之后,佟迎醉酒失态一时没忍住,在妻子身上做了同样的事,娶进门家世相当的老婆,自然闹得不可开交。

佟老爷子便是在那一次敲打得知,同样的事情他早在另一个人身上实施过无数次。联系之前传到耳朵里有关那家人找上门发生的情况,佟老爷子大动肝火,恼怒不已。

去找,只可惜他们迅速搬离了当时那座城市,潜入茫茫人海中。

之后二十年,再没有上门一次,再没有和佟家有过牵扯。

没人贪他们佟家什么。

并没有。

姜蜜哭得邵廷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她在他怀中颤栗,蜷缩,每泣一声便教他心里更紧一分。

她心里有阴影。

儿时的记忆和她母亲的遭遇,让她心中部分位置被阴影遮蔽。

但她一直很努力,积极向上地想要改变,想要适应,和孟行言在一起就是尝试。

她试过,然而仍无法迈过障碍,面对孟行言的亲昵避而不及,像容易受惊的雏鸟。

——即使这样,她还是坚定地朝他靠近了。

当初说要好好想清楚时应当是彷徨不决的,除此之外,还有那时候他并不能明白的她的忧惧。

在宴会上下意识追他,等他怒而折返猛然拉住他袖子让他听她说,拽他到暗处一句句剖白心意……

还有每次和他亲近,做这些的时候,她抵抗撑下了多少他不知道的情绪?

“……是我的错。”他撩开她的额发,轻轻亲她的额头,“不见了。无关的人我们不见,再也不让他到面前晃眼。”

佟迎还是佟什么都无所谓,统统都滚,有多远滚多远。

姜蜜满面泪痕,脸上狼藉一片,一抽一噎整张脸都红了。

把阴影踩碎,大步迈过去,前路才能光明。

他并非有意作这出吓她。

邵廷脸贴着她的脸颊,和她湿泞的面庞紧紧碰在一起。

薄唇触到她脸上的泪痕,皮肤是热的,水迹是冷的。

咸凉之中略带一丝苦涩。

那是藏在不能见光之处,晃荡了二十多年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