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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玉很有自知之明地接上一句:“败絮其中?”

裴漠笑着摇摇头:“但今日殿下分析局势,竟不比纵横捭阖的谋士差,可见殿下只是谦虚低调,倒是世人眼拙了。”

“也就你会夸我聪明。本宫不过比普通人多经历了许多事罢了,若不再长点脑子,岂不枉活了这一世。”

不过思绪飞速运转了这么久,李心玉真还有些累了,当即拥着狐裘倒回榻中,哼唧道,“不想啦不想啦,脑仁疼。”

裴漠含笑望着李心玉。那是他放在心尖上肖想了许久的人,她有着少女特有的天真烂漫,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又有着饱经沧桑的从容和通透,像是雾中看花,美丽又神秘。

他喜欢她,与日俱增地喜欢,不可抑制地喜欢。可当李心玉澄澈的目光也望向他时,他又会不自觉地调开视线,好像有她在的地方,连视线都会被燃烧。

不知不觉中,只要望着李心玉所在的方向,他清冷疏离的眼眸被骄阳暖化,流露出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情来。

李心玉又有些犯困了,虚睁着眼,纤细的睫毛抖啊抖,慵懒笑道:“谢谢你的糖炒栗子,出去练武罢,不必陪着我。”

“已经练了大半天了,白灵传授的那丁点儿招式,我早已熟记于心。”说着,他认真地望向李心玉, “白灵受伤了,本该由我来贴身保护公主安危。”

李心玉想想也是,便颔首道:“行吧,本宫的安全,暂且由你负责。”

裴漠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说:“夜间就寝也要由我当值。”

“行行行,你好看,你说了算。”

李心玉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正昏昏欲睡,又被叩门声惊醒。

外间,丫鬟红芍通报道:“公主,外头太史令贺大人求见。”

太史令……贺大人?

李心玉虚合的眼猛地睁开,讶然道:“贺知秋?他怎么会来?”

一旁的裴漠听见贺知秋的名字,眉头一皱,低不可闻地冷哼了声。

李心玉下榻穿鞋,整理仪容道:“引他去厅堂,好生招待,本宫这便来了。”

她对着铜镜前后照看了一番,见无失态之处,这才缓步朝厅堂行去,裴漠拿起搁在一旁的青虹剑,也一并跟在她身后。

阳光照耀残雪,冰棱滴水,院中的湘妃竹染了雪也变得素雅起来。李心玉回首看着裴漠,打趣道,“这么几步路,也要跟来保护我?”

裴漠道:“我不放心贺知秋。有人想要除掉他,他却光明正大来清欢殿,就不怕为你招来无妄之灾么。”

当然了,他更不放心李心玉与贺知秋独处。

李心玉笑道:“有你在,天塌不下来。”

只此一言,裴漠眼中的寒霜消散,化为点点笑意。

到了大厅,果然见贺知秋一身白衣静立,戴着面具,远远的便朝李心玉拱手施礼道:“臣贺知秋不请自来,拜见襄阳公主殿下。”

李心玉顿住脚步,看了眼裴漠,又看了眼贺知秋,震惊道:“贺大人终于认得本宫啦?”

贺知秋戴着黑面面具,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李心玉觉得他应该是有些许紧张或不好意思的,因为他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觉的摩挲着纯白的袖边。

他诚恳道:“实不相瞒,臣自小有脸盲之症,有时与同僚擦肩而过,却不记得他姓甚名谁,为避免同僚误解,臣才以面具示人。可那日在祭坛之上,公主殿下于臣有救命之恩,故而不敢忘记。”

即使之前数次见过李心玉,也并未在贺知秋脑中留下太深的印象。可那日祭台之上,李心玉挺身而出,三言两语赦了他的死罪,在场的人那么多,只有她一个人为自己辩解。那一刻,贺知秋眼中的她忽然变得鲜活起来,好像其他人都是千篇一律的面孔,只有她一个人是鲜亮的,与众不同的。

自此,他不敢忘却她的容颜。

不管怎么样,能被人记住还是很开心的。李心玉命人上了茶点,对贺知秋笑道:“贺大人是稀客,请坐。”

贺知秋再次躬身行礼,嗓音清冷道:“臣不敢坐,此次前来,是专程谢过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裴漠抱臂,冷漠脸看他。

贺知秋直接忽视裴漠敌意的目光,从容淡定地从袖中摸出一个长方形的古木盒子,双手呈上道:“一份薄礼,可消灾避难,望公主笑纳。”

这一幕熟悉,李心玉不禁想到了前世。虽然时间上有差距,涉及的人物也有区别,但她还是阴差阳错地救了贺知秋,如同前世一般。

可见命运它拼了命的,顽固的想要回到原来的轨道。

李心玉一边慨叹,一边接过宫婢转呈上来的木盒,问道:“让本宫猜猜,贺大人要送本宫的,可是一条串了两只金铃的红绳手链?”

贺知秋直起身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惊异:“那对小金铃是家师祖传之物,供奉在观星楼中从未示人,公主如何晓得?”

“这么说,本宫猜中了?”李心玉笑着打开木盒,却一下愣住了。

木盒内躺着一块火红圆润的宝玉,用金线串着,并非是前世熟悉的那串铃铛。

一旁的裴漠嘴角一弯,李心玉有些尴尬地笑笑:“玉?玉也挺好,贺大人费心了。”

“不瞒殿下,臣本该将金铃赠给公主的,可是几个月前不知发生了何事,金铃突然坠地碎裂,再也拼不回来……”

“几个月前?”李心玉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追问道,“你可记得是几月几日?”

贺知秋思忖片刻,道:“应该是八月十七,午时。”

八月十七,午时……那是她重生回来的那一日。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巧合?还是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李心玉神情复杂地合上盒子,笑道:“却之不恭,本宫收下了。可本宫一时也没准备什么回礼……”

说着,她对一旁的宫婢道:“红芍,去将床头搁置的那对银香囊拿来,送给贺大人。”

红芍很快取来了红绸包裹的银香囊,送到了贺知秋手里。贺知秋双手接过,再次拜谢,方起身道:“叨扰多时,臣告退。”

他朝门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忽的停住脚步,回首道:“臣有一事,事关陛下安危,须如实向公主禀告。”

李心玉将木盒子放到一旁,说:“请讲。”

贺知秋道:“那日在长乐门前,臣拾到的丹药上染有异香,那香味十分熟悉,我曾在西域的骆驼商队里见过,乃是碧落草草籽的香味。”

闻言,裴漠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李心玉亦是凝住了笑容,正色道:“可是有毒?”

“碧落草草籽无毒,且有安神之效,常做珍贵药材买卖。但不可多食,食用过多反而会使心脉凝滞不通,虽不至于折寿,但一旦服药之人大悲大怒,轻则导致偏瘫,重则……”贺知秋顿了顿,方轻声道,“重则会导致猝死。”

李心玉缓缓起身,声音低沉:“你确定?”

贺知秋平静摇头:“那丹药只在臣手中停留片刻,臣并无十足把握,也无证据,只能先来告知公主。”

李心玉与裴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吴怀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