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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纪初桃讶异。

而后反应过来:祁炎在汤池殿中藏了小半个时辰,已是不早了。

又轻声问:“这些日子,你还会再来么?”

祁炎望着她温柔而灵动的眼睛,险些就要心软应允。可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为了能扫清障碍娶她为妻,他必须沉下心演完这最后一场戏。

今夜偷见她一面,便能踏一路清霜向前。

祁炎道:“尚有军务要处理,殿下于行宫好好休憩。”

这便是来不了了。纪初桃有些小失落,但并未表现出来,轻轻“嗯”了声,弯起眼睛道:“那,你也要注意休憩,勿要劳累。”

祁炎心中一片柔暖,抬手抚了抚纪初桃水润蓬松的发顶,而后起身捡起之前褪下的外袍和鞋袜,就着湿透的里衣一件件穿好。

“你衣裳还湿着呢,本宫叫人给你寻套新的罢。”纪初桃忍不住道,有些心疼他。

虽说现在才刚入秋,但山间夜风已是微凉,穿着湿透的里衣策马赶路,又冷又不舒服。

“不必,臣身子热,凉些正好能冷静。”祁炎利落扣好腰带和护腕,并未点名自己真正需要冷静的是何处。

看他穿衣是种享受,当黑色的外袍裹住蓄势待发的身形,那种令人燥热的强悍野性便化作夜一般的清冷凌寒,笔挺利落,无坚不摧。

只有纪初桃知道,那袭冷硬的暗色武袍下,包裹着满腔怎样炙热的心肠。

自从上次噩梦过后,纪初桃有太多话想对他说,不由唤道:“祁炎!”

祁炎回身看她,纪初桃却又说不出口了。

她笑了笑,一句“没什么”还未说出口,便见祁炎大步走来。

他俯身捞起纪初桃柔软的身子,不管不顾地,在她唇上狠狠一吻,短促道:“很快了,等我。”

纪初桃还想明白那句“快了”是何意,祁炎已掀开窗扇,撑着跃出。

她怔愣片刻,匆匆奔去窗边一看:巡逻的守卫恰巧交接换班,而廊下灯影摇曳,夜色如墨,早已不见祁炎的身影。

夜风微凉,纪初桃撑在窗台上托腮许久,将方才未说出口的话咽回腹中。

那些怪力乱神之事,连姐姐们都不信,又何必说出来分祁炎的心?既是知道他未来会来救驾,不如顺应自然。

何况做得越多越危险,若是刻意让祁炎去部署什么,反而易惊动大姐和皇弟,误会他另有图谋。

如此,不如顺应自然。待她陪二姐休养半个月,再回京都时,禁军那边查探的消息也该有眉目了。

两刻钟后,挽竹端着一堆药瓶从廊下行过,交给守在行宫寝殿外的拂铃查验。

自从之前公主府的“春-药”事件后,纪初桃便留了个心眼,凡所用之药皆要查验过方能呈用。

拂铃取了银针等物,皱眉道:“殿下受伤了么?”

“倒也不是受伤,只是身上莫名起了很多红痕,颈侧和胸脯处尤其多,说可能是不适应温泉水,刺激了些。往年也常泡汤池,怎的只有今年出问题?”

挽竹喋喋不休,倒豆子似的道,“殿下不让传唤太医,我只好自己去取了药。我本来想拿消炎止肿的药,殿下却说要活血散瘀的,那你说怪不怪?”

拂铃听了,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将验好的药膏还给挽竹,拂铃肃然告诫她:“药没问题,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勿要乱说。还有,给殿下选的衣裳严实些,别让人瞧见!”

“知道啦!”挽竹吐吐舌头,拿药走了。

……

纪初桃皮肤嫩,即便用了最好的药,身上的痕迹也过了三四日才彻底消去。

行宫除了有温泉,还开辟了不少楼阁飞殿、花苑池沼,近有满山红叶,远有云雾缭绕,每日游玩消遣,不觉时光飞逝。

第十二日,行宫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纪初桃闻讯赶到主殿,见到正在上座品茶的纪妧,眼睛一亮道:“大皇姐,你怎的来了?”

纪妧看着天真亮丽的妹妹,眸中划过一抹复杂。

她眉间清冷未散,只是下意识放轻了嗓音,朝纪初桃道:“永宁,过来。”

纪初桃自然看出了纪妧的冷郁和疲色,靠近时稍加思索,轻声试探道:“大皇姐,可是宫中出什么事了?”

纪妧搁下茶盏,看了身侧的秋女史一眼。

秋女史会意,向前一步道:“回三殿下,您出发去行宫那日,突然有谏臣揭发工部尚书刘俭贪墨敛财之罪,以次充好,致使皇陵入口坍塌,死伤十数人。而据大殿下所知,刘俭虽爱小便宜,但工程修缮大事绝无胆量作假,何况还是涉及天家龙脉的皇陵建造。”

皇陵坍塌乃是诛杀大罪,虽说工部并无太大政权,但毕竟工部尚书刘俭是大姐的人,若罪名坐实,则大姐要折一棋子不说,还会动摇在她朝中的威信。

难怪大姐会面有疲色。

“然后呢?”纪初桃蹙眉道。

工部出事,她因来了行宫而并不知晓。

秋女史交握双手于身前,躬身继而道:“在彻底查明真相前,大殿下将刘尚书羁押在了刑部底层死牢中,且看守全部换成了自己人。”

刑部亦是大姐的地盘,底层死牢有重兵看守,比当初祁炎待的那个牢房更密不透风,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看似羁押,实则是大姐在保护刘俭。

所以,这有何不对?

“可昨夜,守卫发现刘尚书死在了狱中。”秋女史垂首,用古井无波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且,是他杀。”

死……死了?!

纪初桃简直不敢相信:“何人能在大皇姐的眼皮下杀人?”

秋女史却有所顾忌似的,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纪初桃嗅到了反常的气息,令她有些难安:大姐亲自来行宫找她,莫不是这事儿与她牵扯上了关系?

仿佛印证她的猜想,纪妧淡淡道:“全天下,只有一人无须本宫提防。而昨夜,就有一人利用本宫的这份信任畅通无阻,去死牢见了刘俭,之后,刘俭便死了。”

说到此,纪妧轻扬优雅的唇线,望着纪初桃沉静道:“那人是拿着你的令牌,打着你的旗号,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