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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信未料纪初桃早有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勃然色变,怒吼道:“何处小人暗算?出来!”

霍谦手挽长弓从宫墙上跃下,抬手示意:“拿下叛将!”

几十名侍卫涌出,将姚信等人团团围住。可姚信非等闲之辈,虽然凶悍,但他此番轻敌,只带了十余人前来掳纪初桃,渐渐的落了下风。

辇车中,纪初桃望着困兽犹斗的姚信,按捺住心底的厌恶肃然道:“姚统领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呸!我大好男儿,岂能对一介女流折腰!”姚信喘息着,抹了把嘴角的血道,“只是属下好奇,主上的计谋滴水不漏,究竟是谁向殿下走漏了风声?是殿下的姘夫吗?”

“只可惜,殿下再也见不到你的姘夫了!”姚信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勿要中了他的奸计。”霍谦拉弓如满月,低声提醒。

纪初桃抬手示意噤声,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姚信阴狠道:“那等天生反骨的毛头小子,主上怎么可能信得过他?不过是利用他做块挡箭牌,此时,怕是已经被射杀在承天门下了!”

他说的话,纪初桃一个字也不会信。

祁炎何等聪明强大,怎么可能被琅琊王利用,成为箭下冤魂?

“霍谦,要活口。”纪初桃低声吩咐。

正此时,一名侍卫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奔来,喘气道:“殿下,祁将军于承天门遇伏,全军……覆没!”

纪初桃脑中嗡地一声。

姚信满身是血,倚着滴血的长戟,笑得鬼魅般扭曲可怖:“殿下此时去,应该还能赶上为他收尸……不,是为他和大公主收尸!”

明知祁炎不可能如此轻敌,纪初桃仍是不可抑制地悬起了心脏。

如果祁炎未能如梦境般,及时赶到截杀姚信叛党,那么,琅琊王则有可能集中兵力长驱直入,攻入长信宫。

大姐手下的项宽只有禁军八百,褚珩的人还未到来,恐难以对抗。

正想着,姚信突然发难,以极快的速度提戟朝纪初桃刺过来。

霍谦迅速调转弓矢,手中的羽箭还未射出,便见寒光闪现,一截剑尖自姚信后背刺入,前胸贯出,将他钉在原地。

姚信瞪大眼,喉中发出濒死的“嗬嗬”声,而后长戟无力脱手,他的身形如熊般轰然倒下,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继而,数条禁军的身影自宫道后闪现,抱拳朝纪初桃道:“属下救驾来迟,殿下恕罪!”

纪初桃心有余悸,仔细打量着半路杀出来的这几名高手。

只见他们做禁军打扮,只是颈上多了块三角巾,而且身手也比普通禁军强悍许多。

她心中疑惑万千,问道:“你们是谁?”

众人道:“穷奇。”

穷奇?

纪初桃从未听过这等奇怪的名号……

等等,穷奇?

纪初桃视线下移,落在腰间的那块墨玉上。先前觉得祁炎这块玉上的兽纹奇特,一查之下方知雕刻得是凶兽穷奇。

那时她还奇怪,为何祁炎独独选了凶兽穷奇作为“护身符”?

而今想来,“护身符”是假,兵符是真。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纪初桃低声屏退霍谦等人,待无外人在场了,她便下车行至救驾者面前,解下腰间穷奇玉示意。

那些禁军打扮的暗卫一见她手中的墨玉,如见神祗般,肃然垂首跪拜道:“将军有令,持此玉者可随意调动穷奇暗卫!殿下但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纪初桃呼吸一窒:还真是祁炎安插进来的探子暗卫!

难怪他说此物可以护她平安,原来如此……

“你们将军没事罢?”纪初桃迫不及待,第一件事便是向他们确认祁炎的安危,“听闻承天门兵变,他被、被……”

暗卫们明白了她的意思,恭敬道:“殿下放心,遇害的只是死囚替身,将军本人尚在暗处布谋。”

“太好啦。”纪初桃如同卸下一块重石,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流下来。

可还未轻松片刻,忽闻远处一阵轰鸣。

纪初桃抬首,看到西边天空隐隐被火光映得通红,如梦中一般。

那是长信宫的方向。

琅琊王的动作比她想象中快,即便早有准备,项宽的八百禁军也难以抵抗琅琊王的殊死一搏。

如今左相褚珩调动的人还未到,纪初桃需想办法拖延时间。

何况,琅琊王失去了她这个人质,则必定会寻另一个更有分量的把柄去牵制大姐……

只是,还有什么能够让大姐忌惮的呢?

想到什么,纪初桃问穷奇暗卫:“能送本宫去长信宫么?”

“能。”

暗卫只说了一个字,随即起身,掏出怀中的烟花点燃,血红的光直冲天际。

砰——

砰砰——

不多时,远处接二连三燃起一支支刺目的烟花信号,如同一个个脚印般,延伸至长信宫的方向。

“烟花升空之处,则说明潜伏在暗处的穷奇为殿下扫清了叛党障碍,可放心行走。”为首那名‘穷奇’躬身解释,“殿下请随属下来!”

那几名‘穷奇’暗卫一路顺着留下烟花的地方护送,宫殿楼阁,道路拐角,除了偶尔一两具被斩杀的叛党尸首外,纪初桃果真没有遇见一个敌人!

‘穷奇’无处能见,却又无处不在,仿佛是蛰伏在黑暗中的守护神。

短短两刻钟间,于叛军之中肃清一条血路,祁炎训练的这帮人到底有多强!

难怪初见时她询问是否有穷奇玉,祁炎会那般警惕抵触……这样的本事和力量,哪个帝王不会忌惮?

祁炎为了她,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

而她前些日子,还在雨中同他置气!

想到此,纪初桃眼眶一热,解下腰间的墨玉藏进衣袖中,死死护住,不想再让任何人瞧见。

长信宫。

纪妧手下的项宽率八百禁军,与琅琊王带来的两千叛党对峙。

琅琊王望着埋伏在屋脊后的纪妧亲信,一点紧张也无,反而做出慈祥的长辈之态,把玩着手里的麒麟核桃道:“皇侄女这招‘以身为饵、请君入瓮’用得不错,一介女流能有这般调兵自保的速度,本王着实佩服!”

他话锋一转:“只是皇侄女不会异想天开地认为,这八百残兵能挡住本王的三千精兵罢?”

纪妧一袭黑金宫裳垂地,立于殿中,望着阶下乌压压的叛党笑道:“本宫的八百亲信杀三千人,的确有些为难。但杀皇叔一个,却是绰绰有余。”

纪因微微变了脸色,随即哼笑一声:“皇侄女想拖延时间等援兵?还是别费口舌了,话太多容易错失良机,这个道理,本王还是懂的。”

说罢,纪因竟是直接放弃沟通,抬手示意身后叛军:“动手。”

“慢着!”

纪妧冷喝,上挑的清冷凤眸中晕开一抹莫测的笑意,“可惜皇叔明白得晚了点。何不看看身后?”

纪因一开始怀疑有诈,并不转身,直到身后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传来,朗声道:“臣褚珩,领兵部侍郎宋将军前来救驾!”

纪因转身,只见褚珩一袭紫袍儒雅,领着宋侍郎的巡城兵马千人而来。叛党不得不分出一半兵力,拔刀与褚珩的人对抗。

腹背受敌,形势反转,纪因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神情,转着核桃道:“皇侄女这兵力,差点就要和本王平分天下了。可惜,也终究是‘差一点’……”

他实在太过胜券在握,纪妧皱眉:这老家伙莫非还有后招?

思索间,纪因哼笑一声,挥手道:“带上来!”

“放开朕!长姐……”纪昭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竟落在了纪因手中,正被叛将挟持而来。

原来,这才是他的底牌。

纪妧声音冷了下来:“你竟是挟持天子?”

“挟持天子的,是皇侄女才对!本王只是奉命保护陛下的安危,若非出此下策,我大殷天子岂非还落于妇人掌控之中?”

纪因道:“若你肯交还政权,与天子写下罪己诏,本王可看在叔侄一场上,饶你们姐妹性命……你那好妹妹,此时应该落在姚信手里了罢?”

纪妧眼眸微变。

她和纪初桃的部署遥相呼应,配合得恰到时机,唯独漏算了纪昭会落在敌人手中……

如今投鼠忌器,她若不顾纪昭那小子的安危动手,无疑坐实了“取天子而代之”的事实。何况,纪初桃还在她们手中……

正此时,最后一道烟花信号炸响,纪初桃领着几十名侍卫、暗卫赶来,护在纪妧身前道:“皇姐,你没事罢?”

“初桃……”纪妧喃喃,第一次没有叫她“永宁”,而是唤了她的名字。

察觉到纪妧深藏在冷漠皮囊下的担忧,纪初桃眼睛一红道:“叛将姚信已经伏诛,我没事的,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