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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初桃根本没想过避子这回事。

何况做那些事时, 全靠祁炎摸索主导,她连保持清醒都困难,哪还有心思分神去想这些?

模模糊糊的, 记不清祁炎有没有那些。

见纪初桃支吾不语,纪姝便猜出了大概, 朝纪初桃招招手, 弯着和善的笑容道:“你过来。”

纪初桃依言往前凑了凑, 就见纪姝笑容一凉, 手中的团扇敲了下来,在她额上轻轻一拍。

纪初桃缩了缩肩,捂住额头, 听见纪姝慵懒的语调传来:“生育于女人来说乃性命攸关之事,怎可如此随性?男人是无所谓这些,总归不是从他们身上流血掉肉, 只由着性子索取, 无法体验女子十月怀胎的痛楚,故而这等大事必须掌握在你手中。记住, 即便成了婚你也依旧是帝姬,他是臣子, 肚子也是你的,生还是不生全由你说了算。”

“知道啦,二姐。”纪初桃心虚,只有点头受教的份。

“月信可准时?”纪姝又问。

纪初桃悄悄算了算日子, 红着脸小小地点了点头。

纪姝这才放心了些, 摇扇懒洋洋道:“许是你运气好,刚巧避开了那些危险的日子。”

说罢哼笑一声,这才放如坐针毡的纪初桃离去。

纪初桃回到府中, 便听挽竹内侍来报,福礼道:“殿下,皇上来了,已在正厅等了小半个时辰!”

纪初桃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挽竹嘴里的“陛下”早已不是指纪昭,而是新帝纪琛。

进了正厅,只见一身朱红常服的纪琛与一名窈窕女子并肩而立,正欣赏纪初桃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

听到脚步声,小年轻俩齐齐回首,朝纪初桃展开一抹谦逊的笑来。

“皇上。”纪初桃颔首回礼,而后将视线落在他身边那名梳着宮髻的艳丽少女身上。

明珠郡主大婚入宫后便换了汉人的服饰,纪初桃怔了片刻才认出她来,莞尔道:“丽嫔。贵人前来,本宫未曾远迎,实在失礼。”

明珠郡主总算不是喊打喊杀的了,只是性子依旧直爽火辣,约莫久等不耐,便将嘴一撇,咕哝了一句北燕语。

纪琛悄悄拉了拉明珠郡主的袖子,示意她对纪初桃尊敬些,被她不自在地挣开。

纪琛也不恼,明朗道:“是我不请自来,失礼在先,不怨三公主。”

私下见面,他以“我”自称,而非是高高在上的“朕”。

纪初桃对他好感又多了些许,便柔声道:“皇上已登大宝,又长我一岁,可随长姐那般直呼我‘永宁’的名号。”

“那三妹妹也不必唤我‘皇上’,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兄长。”

纪琛却是选择了另一个更亲近的称号,微笑一笑,切入正题道:“我此番前来,是有两件事想同三妹妹商议。”

他道:“其一,三妹妹婚事将近,按礼是要赐爵位与祁将军,方配得上三妹妹千金帝姬的身份。但世袭的镇国侯尚且健在,祁将军身为人子,其爵位不得高于其父,故而我与大公主商议,决定改封镇国侯为宁阳公,不世爵,再赐祁将军为一品武平侯,如此可好?”

祁家父子,一个做不世袭的虚爵,一个按功勋加封一品军侯,既可门当户对尚公主,又不会因“专权”而使祁家落人口舌。

纪琛道:“这也是祁将军的意思。”

纪初桃当然知道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便道:“皇兄费心至此,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异议?”

纪琛轻轻松了口气,颔首道:“那便这样定了。还有第二件事,我听闻三妹妹在寻一味叫做‘玉骨天莲香’的药方……”

纪初桃眸色微动,并没有解释自己找这味药有何用,只按捺住性子试探问:“皇兄知道这味药?”

纪琛道:“不是我,是明珠听到此事,想到了一些线索。”

一旁的明珠郡主等不及了,用清脆的汉话道:“几年前我曾随父皇游历北疆,曾在月牙城见过珊蛮人,这味毒便是他们的秘方,知道的人很少。只是珊蛮人行踪不定,运气好的话,月圆集市上兴许能撞见……不过能不能解毒,我就不知道了。”

明珠郡主倒豆子似的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踢着裙边别扭道:“可不是我要帮你,是皇帝求我来的!”

纪初桃难掩欣喜,将感激的目光投向纪琛。

纪琛谦逊一笑,赶在纪初桃开口前解释道:“我这支血脉受祖父牵连,家道中落,自幼受尽冷落。可我永远都会记得,当我觉得日子快要过不下去时,是大公主推开了我家凋敝的门扉,将和亲的重任交付于我,将我拉出泥淖;更记得北上遭遇刺杀那日,是三妹妹朝我伸出援手,没有那日的救命之恩,就没有今日的纪琛。”

说着,他看向身侧的明艳的明珠郡主,轻声道:“若归京途中,三妹妹没有替我隐瞒手上的刀伤,也不会有如今的丽嫔。”

传闻登基前夕,大姐纪妧曾将纪琛唤去长信宫,彻夜长谈。

那晚他们究竟谈了什么,纪初桃不得而知。只是如今看来,纪琛在短短一个月内,便以‘非正统血脉’的身份坐稳了地位,以德服人,其魄力可见一斑。

大姐花九年时间辅佐出来的纪昭,还比不上她花一晚教导出来的纪琛……

世事无常,人性参差,何其荒谬!

纪琛走后,纪初桃回到书房,匆匆执笔润墨,将明珠郡主所说的药方线索一一记下。

刚收笔,便听内侍来报:“殿下,二公主府上侍从谒见。”

纪初桃吹干墨迹,道:“让他进来。”

清秀的内侍捧着一个妆奁盒模样的精巧物件进来,躬身跪拜,双手奉上道:“奴奉主子之命,给三殿下送上薄礼,还请殿下笑纳。”

纪初桃疑惑道:“是何东西?”

内侍道:“二殿下说了,还请三殿下务必亲自打开查验。”

二姐就是喜欢弄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

纪初桃并未起疑,命身侧的拂铃将盒子手下,而后唤住内侍道:“对了,你替我将这信笺带去给二姐。”

说话间,她已将那“玉骨天莲香”的线索折好塞入信封中,再由拂铃转呈内侍。

北燕那边的事二姐比较了解,交给她的人去查是极为放心的,何况还有祁炎帮忙,总比自己孤军奋战要多几分希望。

内侍领命退下。

纪初桃百无聊赖,拿过那只镂花包边的木盒研究了一番,打开一看,里头躺着一叠折好的厚厚纸笺。

信?

纪初桃好奇,将那叠上好的净皮宣纸打开,入目先是一个女子腰下的穴-位图,写着数行小字……

等到纪初桃看到那行小字写的是什么内容时,不由心跳脸烧,忙猛地盖上了盒子。

盖盒子的啪嗒声太过响亮,一旁整理陈设的拂铃惊了一跳,忙回首道:“殿下,怎么了?”

纪初桃如何说得出口?

只好寻了个借口,强作镇定道:“没什么,你先出去。”

拂铃不敢多问,只好福礼退下。

纪初桃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所有宫人都退下了,这才悄悄打开盒子,红着脸硬着头皮将那叠宣纸拿了出来,既羞耻又忍不住好奇。

上头记录的都是些避子的方法,譬如按揉某处穴-位,或是泡特殊的药浴。

宣纸下压着几个小瓶子,打开一看还有一些羊脂般莹白的香丸,焐化了涂抹用的。再往下翻,甚至还翻出了一个绢袋,里头装着一些约莫六寸的、薄可透光的小袋子……

纪初桃还未来得及明白这小袋子的用法,便见阴影笼罩,有人进殿站在了她的案几旁。

她以为是宫婢去而复返,正要赶人,却在抬首时见到一张熟悉英俊的脸庞。

纪初桃心脏骤然一跳,随即热血上涌,忙将东西一股脑塞回盒子中,恼羞道:“祁炎,你怎么又一声不吭进来了?”

“我敲了门,殿下未曾回应。”祁炎今日穿着一身挺拔的武袍常服,马尾高束,眉色狷狂浓黑,肩阔腿长,笑起来颇有几分少年痞气。

“殿下在看什么,这般入神?”说着,他伸出一只紧扎着牛皮护腕的手,去碰那只盒子。

纪初桃忙伸手去挡,但那点软乎乎的力气在祁炎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没什么作用。

祁炎闷笑着旋身坐下,拿起那叠宣纸查看时,纪初桃已经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这是什么运气?每次二姐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会被祁炎撞见!

仔细看着那些宣纸上记载的方法,祁炎嘴角的弧度渐渐压了下来,神情变得严肃认真。

纪初桃还记得一年多前,他看见自己书房那些春图时,是怎样的危险怒意……不由有些心虚忐忑。

正想着,祁炎将那方子搁下,垂着眼半晌没抬头。

纪初桃觉得自己或许该解释一番,正欲开口,却听见男人的嗓音低低传来:“抱歉。”

“嗯?”突如其来的一句,纪初桃反愣住了。

“我不知道……要做这些。”祁炎抬起头来,天塌下来也不变色的俊颜竟有了丝微微的窘迫,怕她生气般,望着她轻声道,“我以为,只要事后清洗了……就不会有事。”

原来不是在生气,而是担心她会生气啊!

纪初桃觉得男人此时吃瘪的神情十分有趣,眨眨眼,又眨眨眼,一个没憋住‘扑哧’轻笑出声。

“莫要笑话。”祁炎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惩罚般圈住。许久,又沉闷道,“每次过后,殿下很担心……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些?”

听他一脸正色地检讨这些,纪初桃还真有些消受不住,被他呼吸撩过的耳朵红得几欲滴血,支吾道:“没、没有……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若不想那么快生育就要避、避子。”

两个人都是未经成婚便搅和在一块儿去了,稀里糊涂打了仗,方知还有兵法要讲究。

一时窘迫又甜蜜,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相拥的两个人俱是轻笑出声。

“殿下放心,我学会了。”祁炎自省完,又恢复了落拓不羁的厚脸皮。

纪初桃瞪他。

祁炎却是对那个绢袋里的东西十分感兴趣,摸出一个小袋子对着光照了照,摸了摸,似乎在研究那是什么材质所制。

纪初桃简直没眼看,雪腮微红道:“书房圣贤之地,你顾忌些,快收起来!”

祁炎研究完了,却不把东西收回去,只看着纪初桃,如同猛兽锁定猎物般,哑声唤道:“卿卿,试试?”

“……”

“不要!”纪初桃想也不想地拒绝,红着脸将他推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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