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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红衣的右护法站在魔宫最高的高塔之上,由上自下眺望,入目所及之处整个魔宫都是一片繁荣又忙碌的景象。

这忙碌的景象和三个月前那醉生梦死夜夜笙歌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这座宫殿的主人又回来了一般。

右护法看着只觉得十分的虚假。

怎么能不虚假呢?几个月前所有人都觉得那位已经死了,日日谋划着谋朝篡位,但又惧怕着这所谓的死亡也只是一个误传或者是他计谋的一部分,于是每个人都说着篡位,每个人却又不敢做那第一个人。

然后转眼之间,那人不过一个传声玉佩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所有人便都吓破了胆,一夜之间就都变成了赤胆忠心的好下属,那人还没回来就表演着何为肝脑涂地,表演了三个月还乐此不疲,恨不得直接效死以报忠诚。

右护法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当初没有加入他们雷声大雨点小的所谓篡位,如今也没加入他们赤胆忠心的表演。

他只觉得这些人可笑至极。

他既觉得可笑,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仿佛那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那因为魔尊死亡的传言而带来的漂浮不定感也尘埃落定了下来。

他想,果然如此。

为何魔尊没有死去,却仍旧敢就这么放手他们大半年,任由他们猖狂呢?

因为那人一早就知道他们不敢。

是的,他也早就该明白的,他的那些同僚们怎么敢。

他们一早就被魔尊吓破了胆,他们又怎么敢真正忤逆他?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一旦真的动了手,就回不了头了。

若是那个人没死的话,他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右护法面色晦暗,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血染玄水河的一幕。

玄水河一带常被用来处理死尸,但大多是别族俘虏或本族叛徒的尸体,但饶是如此,他也从来没见过玄水河岸的尸体堆的这么高过。

那时候,河水可真红啊。

那血色半月不散,整整半个月,玄水河周围似乎只剩下了血腥味。

还有每到深夜之时,总能从玄水河岸传来的,不知道何人的哭啼之声。

但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年那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身影。

只那一道身影,让他们所有人胆寒,成为了多少魔族之人永恒的噩梦。

但这噩梦带来的不是仇恨和反抗,而是更深的恐惧和臣服。

因为会仇恨和反抗的人早在当年那场屠杀之中就被那人杀了个干净,剩下的全都是苟且偷生之辈,当年他们选择了苟且偷生,如今又怎么会有胆子去反抗呢?

哦,对了,当年他也是苟且偷生中的一员。

在那人未成为魔尊之前他就是右护法,在那人成为魔尊之后,魔宫核心之人被换了个遍,只有他,因为明哲保身,并且足够聪明,在魔宫中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之后,他仍旧好好的坐在右护法的位置上。

也正是因为他足够聪明,他无比的明白现在的魔族根本没有能力去反抗那个人,所以当那个人的似是而非的死讯传来,所有人都在狂欢的时候,只有他保持了沉默。

他甚至在想,你们现在还会为了他似是而非的死亡消息而狂欢,看起来似乎是依旧不满于他的独裁和严苛,虚假的表演着所谓的忠诚,但再过不上多久,你们可能就连这胆怯的反抗都没了。

因为他可能是整个魔族唯一一个知道那人成为魔尊是为了复活一个人的魔修。

这些年来,那人名义上做着魔族的魔尊,实际上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复活他心中那人上。

只分出半点儿心神就能将他们全部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那人想复活的人活了,她还是个两代抗击魔族的人族战神,若是他们的魔尊想讨自己心上人欢心、想还自己心上人一个太平盛世,他又会怎么做?

——打折他们的傲骨、磨平他们的野心,让他们永生永世再也不敢升起踏出魔族的念头。

右护法仿佛已经看到了整个魔族的未来。

但他无能为力,况且想这么做的人还是他们的魔尊。

魔族崇尚力量,在无人能超越魔尊之前,他们变永远也无法反抗魔尊。

他叹了口气,但到底也不怎么忧虑,可能他自己的野心早在当年选择臣服的时候就已经被磨平了。

他垂下头,百无聊赖的往下看。

然后正好对上左护法看过来的视线。

那莽夫仰头看着他,恨铁不成钢道:“那群死士都回来几个月了,指不定魔尊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说你就算是做个样子能不能也精神点儿?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万一被魔尊大人误会是不欢迎他老人家回来了,我到时候又要和你一起受罚!”

右护法呵呵道:“要说受罚,你还是想想万一魔尊知道了你们在他不在的时候密谋谋朝篡位该怎么解释吧。”

左护法一阵心虚,然后又眯着眼:“你只要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右护法懒得理他。

他只提醒道:“我说过了,你们与其忙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尽快帮魔尊大人准备一份能让他看得上的聘礼,到时候他一开心,说不定就不计较你们了。”

左护法嗤之以鼻:“我们魔族合籍从来没有什么聘礼之类的规矩,那是人族才有的规矩!再说了,嫁到魔宫何等荣耀,多少魔族姑娘巴巴等着呢,魔尊他老人家还用愁这些?”

右护法已经懒得提醒他你们家魔尊大人现在依旧是个人族了。

他觉得左护法这番话要是说到魔尊跟前,说不定能被魔尊当场弄死。

到时候自己又要换一个同僚。

于是他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想着自己下一个同僚会是个什么样。

会从下面那群人中选?还是魔尊亲手提拔一个。

无所谓了,都一样。

但是为了避免自己被连累,他想了想,慎重提醒道:“别的我不管,你当着魔尊的面,最好别叫他老人家。”

左护法听得一脸疑惑,只觉得右护法关注点十分奇怪。

他挠头道:“为什么,这是尊称啊,魔尊他老人家就是比咱们都强,哪怕年纪比咱们小那也是老祖,称呼一声老人家怎么了?魔尊他老人家还会在乎年纪不成?”

右护法听他一口一个“老人家”听得郁猝。

他心想,魔尊大人可能是不在意,但据说他那个心上人中间可是死了两百多年呢,去掉那两百多年,那位小战神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多岁,魔尊大人的年纪都快是人家的两倍大了,人家介不介意不知道,但你一口一个“老人家”,这不是找抽的嘛!

但他也懒得提醒对方了,朽木不可雕。

他抬眼远眺,就听见那个在他心中已经被认定为死人的左护法问道:“我说你到底看什么?都趴在那里看一天了,还能看到魔尊大人回来不成?快下来帮忙!”

他这么说着,却看到一向伶牙俐齿的右护法突然不动了,随即脸上出现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魂飞魄散的神情,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特娘的还真看见魔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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