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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拿住了勺子,众人便连一粒米都吃得分外仔细。这吃着吃着,倒也真觉得,确实与在皇城中时,大不相同,好像要……香些?那风雪顺着挡不住的门灌进来,就更觉得手里这碗粥香了。

一时院子里飘的都是香气。

等祁瀚累得要命,终于再度返身回来,一嗅见味儿,肚子里便当先咕咕了两声。

太监赶紧给他分了一碗粥。

祁瀚也顾不上嫌弃此物粗糙了,方才连他那娇滴滴的表妹都吃了,他还有什么吃不得?

祁瀚捧着碗,又快步走过去。

“父皇。”

晋朔帝却没能顾得上应他的声。

因为钟念月又开口了:“你们明日一早就进县城里去么?那街上若是见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带些回来给我罢。”

话是对着孟公公说的。

可孟公公不敢应,只能看向晋朔帝。

最后是晋朔帝低低应了声:“嗯。”

钟念月听罢,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道:“我有些困了。”

晋朔帝这才看向祁瀚。

祁瀚打了个激灵,忙道:“说是收拾出来了,被子都铺好了。”

这回跟着钟念月来的还是书容。

她年纪比香桃更长,要稳重细心些。她不敢看那坐在主位的男人,只战战兢兢地一躬身。

随后便帮着钟念月将披风一裹,生怕姑娘冻着了,连忙扶住人就去后头那排屋子去了。

祁瀚端着碗,心下不知为何有几分失落。

他这一日忙下来,倒没与钟念月说上几句话。

罢了,明日吧。

……

众人很快都用完了食物,火也全都生好了。

等消消食,自然都去歇息了。只留下守夜的仍旧忍着刮脸的凉意呢。

这庄子的主人并不在家中,厢房多处见了老旧痕迹。

像钟念月分到这个,书容一扶着她进去,便被冷风扑了个面。

“咝。”钟念月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再看这四下,连灯也没点,黑漆漆的一片,只借着月光才能看清脚下的路,和远处铺好的床铺。

钟念月走近一摸床铺。

好家伙!

连被子都又冷又硬。

“怎么连个取暖的炉子也没有?”书容皱眉道。

他们生的炉子没那样多,大部分都留在外头给守夜的人使了。又不敢在封闭的屋子里摆着,否则非得中毒不可。

他们虽然不知晓何为一氧化碳,但这点生活经验还是有的。

眼下最好的便是那家中点的炭盆了。

也没甚么烟,更没甚么难闻的气味,窗户只消开上几条缝儿,就不怕闷着了。

这里自然是没有的。

书容叹了口气:“也只好忍忍了,这穷乡僻壤的,又上哪里寻那银丝炭炭盆去呢?”

说着,她就抬手要为钟念月更衣。

钟念月一溜儿躲过去了。

她心说可别更了。

脱一件我都得当场冻傻了。

“姑娘?”书容疑惑地看着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躲开。

“倒也不是寻不着的。”钟念月轻声说。

书容:“啊?”

钟念月坐了会儿便摸着黑出去了,正撞上孟公公去打热水呢。

孟公公见着她,忙问:“姑娘这是去哪里?外头冻得厉害,当心吹了风要头疼。”

钟念月道:“我去见见老爷。”

孟公公惊讶道:“可是有什么事?”

钟念月点头。

孟公公犹豫片刻,叫小太监拎住了水桶,随后便领路在了前面:“姑娘随我来。”

晋朔帝的住处点了灯,隔着窗户纸便能瞥见里面的莹莹灯火。

孟公公一推门,钟念月便走了进去。

一阵暖意袭来,登时将钟念月牢牢裹住了。

晋朔帝坐在一张老旧的书案前,正借着灯火似是在看书,又似是在看什么卷宗。

钟念月走上前去,先福了福身。

晋朔帝放下手里的书册,问:“何事?”

钟念月:“我想睡这里。”

孟公公:“噗。”

书容:“噗。”

书容脸色都吓变了,心道,姑娘啊,那可是陛下啊!

怎么能宿在陛下的屋中呢?

更何况男女有别……

晋朔帝面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不等他问为何,钟念月便已经接着开口了,她轻轻叹着气:“我那屋子又黑又冷,漏着风,连炭盆也没有,被子都冻住了,明日一早起来,我该要病了。”

钟念月扫视一圈儿,指了指不远处摆着的一张贵妃榻,眨眨眼。

“我睡那个便好了。”

孟公公:“这怎么……”使得呢?

晋朔帝低头抿了口茶水,这才道:“孟胜,你去瞧瞧。若是那屋子里冷得厉害,便将她的被褥带过来。明日等人修补了再回去。”

太子这蠢货,将人带了来,却又处处疏漏,连这些也未曾想到。

孟公公没说完的话,一下卡回了嗓子眼儿。

他点头应声:“小的这就去。”

那贵妃榻与不远处的罗汉床,只隔着半个屏风。

钟念月走过去,往贵妃榻上一靠。

可把书容急坏了。

钟念月却拉着她,悄声道:“你今个儿不如也在这里蹭一觉好了,这里暖和多了……”

书容欲哭无泪,心说奴婢哪里敢啊?

钟念月说罢,又坐起来,道:“有些硌腰。”

室内此时一片静寂。

因着晋朔帝看书时,不喜有人打搅,宫人们也就都轻手轻脚了。

过了片刻。

晋朔帝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床上有腰枕。”

钟念月本来不大想动。

只是书容恨不得缩在贵妃榻脚下,哪里敢去碰皇帝的东西?

钟念月只好轻叹一声,今儿也要我自力更生了。

她从榻上下去,走到那罗汉床旁,只见上面放了一对儿枕头,一对儿腰枕。

钟念月无比利落地摸了俩走,抱在怀里便回去了。

没一会儿,孟胜也带着被褥回来了。

这边铺好床榻,那边钟念月又蹭了晋朔帝的半桶热水洗漱。

等洗漱完,正巧被子也被烘得软了些,一钻进去,便闭上眼睡着了。

瞧着竟是半点负担恐惧也无,直叫孟公公又惊叹,又觉得好笑。

除了常伺候的宫人,晋朔帝的殿中甚少留下谁。

便连妃子也是遵循旧制,是不得留宿皇帝寝宫的。

这还是头一回,有除了宫人外的人,与晋朔帝在同一屋檐下。

烛火摇晃,转眼不知几时。

晋朔帝起身由孟公公伺候着洗漱了。

他转身走向那张罗汉床,那半面屏风上却是映出了少女的剪影。她的影子被烛火放大了许多,连映在屏风上的睫毛都纤毫毕现。

她睡得很熟。

常有言“帝王身侧不容他人鼾睡”,但更多却是没有人敢在帝王身边安然入睡。

孟胜第一回 到他身边来伺候,那时也算是个大珰了,却也怕他。

有谁不怕君王呢?

按宫规,各主子宫中,哪怕是入睡后,也是要有宫人守在一旁的。

孟胜便是那个守夜,随时等着传唤伺候的。

孟胜睡在他床边的脚踏上,如此连着几日辗转难眠,方才慢慢适应了。

晋朔帝睡下去,不自觉地又扫了眼那屏风。

却说祁瀚屋中也点了个炭盆,到底是太子呢,底下人可是不敢疏漏的。

这炭盆小是小了点,也能提供几分暖意。

小太监刚伺候着他洗漱完,他便蓦地想起来:“表姑娘那里可有炭盆?”

小太监讷讷道:“奴婢不知。”

祁瀚当下也睡不着了,立即翻身起来,寻钟念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