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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丑,我不喜欢。”钟念月说得理直气壮。

惠妃听着只觉得这像是胡搅蛮缠。

偏晋朔帝一点头,道:“嗯,丑便不玩了吧。”

钟念月扭头再去瞧锦山侯。

这微圆的少年,眼底都噙上泪水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钟念月从兜里抽了条帕子出来,递给他:“你擦擦么?你方才在地上把手都弄脏了。”

锦山侯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这下倒也不眼底噙泪了,耳根子甚至还有些红。

他每日里没个正形,生得又远不如其他王公贵族之后俊俏,再加上他亲爹也长得凶恶,人人都怕他亲爹。那些小姑娘哪里愿意和他玩儿?

这还是头一个呢。

还是个生得这样好看的。

锦山侯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玩什么?”

钟念月:“我家里养了只鸟儿。”

“我、我也有。我给你看……”锦山侯掏了掏袖子,什么都没能掏出来,沮丧道:“我的小水在府里,忘记带了。只带了石头出来。”

说话间,那帕子却是掉地上了。

锦山侯忙又蹲下身去,将帕子捡起来,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手擦了。

晋朔帝见状,便又换了个问法,他问:“你觉得锦山侯好玩吗?”

远昌王:?

他儿子又不是玩具,怎么是好不好玩呢?

远昌王妃倒是已然懂了晋朔帝的意思,虽不知这小姑娘为何得了陛下的青睐,但既然陛下待她这样宠爱……

何不就让儿子斗胆去做个陪玩的呢?总归是只有好处的。

远昌王妃转头,期待地盯住了钟念月。

钟念月点点头道:“他好玩。”

她顿了下,道:“可我想要他听我的话,他能听么?”

这么傻的小孩儿,可千万别再和原身一样,去给太子和女主的爱情做垫脚石啦!

万氏低喝一声:“念念,怎么能说这样无状的话?”

哪能要王爷的儿子,堂堂侯爷听她的话呢?

惠妃也觉得钟念月太骄纵跋扈了些。

偏那厢晋朔帝连脸色都不变,低声问:“均阳,你说呢?”

均阳是锦山侯的名字。

锦山侯有些怕晋朔帝,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回、回皇叔父,我、我听她的话。”

晋朔帝低低应了声:“嗯。”

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夸道:“好孩子。”

锦山侯从未见过他这皇叔父这般温柔过。

自然,他从前也不大看皇叔父,听都不敢听皇叔父说话。

他呆了会儿,心道今日真是极好的。

远昌王此时打了个寒噤,随后慢慢地缓过了劲儿。

他这弟弟温柔起来,未必就是真的。

那声“好孩子”倒更像是在夸个什么好使的物件。

而这“物件”……他弟弟是不感兴趣的。

是那个小姑娘感兴趣。

于是他弟弟便将他儿子作物件“送”了。

远昌王倒并不觉得羞辱,反倒狠狠松了口气。

这有用才好呢。

他那蠢儿子,原想着这辈子都没什么用了,就怕那日犯蠢得罪了他皇叔父,就去见阎王去了呢。

“均阳近日可有在国子监读书?”晋朔帝又问。

远昌王这会儿渐渐放松了下来,也和王妃一样明白了,唤他们来是为着这姑娘,自然就不怕了。

远昌王忙笑着答道:“在呢,只是去两日就不去了,又要哄着才肯去。”

晋朔帝听了这话,倒是有了一分感同身受。

这跟前的少女,也是要哄着才肯吃药膳。哪日没人哄着了,回家去了,这便偷了懒了,不肯吃了。

锦山侯闻声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结结巴巴地问:“皇、皇叔父……她、她也在国子监读书么?”

晋朔帝:“是。她在水字班。”

万氏心下万分惊愕。

陛下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晋朔帝顿了下,道:“每日她要玩的时候,你便陪着她玩。”锦山侯连连点头。

晋朔帝轻点了下头,道:“赏。”

一旁便有小太监托着托盘上前去了,上头放了一个小匣子。

远昌王感恩戴德,喜极而泣,忙跪地双手帮着儿子接过了:“多谢陛下。”

惠妃不由多看了一眼。

晋朔帝先前并不知会传远昌王一家前来,那为何还会提前备了礼?

……难不成都是备给钟念月的?!

惠妃被自己的猜测惊住了。

晋朔帝此时像是分外好说话的样子,微微笑道:“大哥何必多礼?”

远昌王只能一番憨笑。

晋朔帝站起身来。

其余人便也连忙跟着站直了。

惠妃心道,陛下是要走了?

也该走了。

再不走,她胸中要哽得难受了。她从来未曾想过,有那么一日,陛下来她宫中,却并不叫她觉得欢喜。

晋朔帝却是环视一圈儿,道:“惠妃宫中到底还是小了些……”

惠妃一听这话,登时脑子里一热,眼底重现了一分亮光。

她不妒忌她那外甥女了。

不管陛下是为着什么缘由都好,便如今日为了钟念月而赏赐锦山侯一样。陛下又会否赏赐她呢?

说她宫里小了些,难不成便要擢升她的位分?

人就做不得好梦。

那好梦一来,就越想越沉迷,好似真要有了一般。

还不等惠妃脸上露出笑容呢,便听得晋朔帝道:“孟胜,将锦山侯、钟家姑娘都请到武英殿罢。”

惠妃表情一僵:“……”

说罢,晋朔帝就先行起驾了。

只剩下孟胜在后头处置剩余的事宜。

惠妃眼睁睁地瞧着晋朔帝走远了,心疼得几欲滴血。

这会儿再做好姨母还来得及么?

万氏左右一张望,正不知如何是好。

孟公公道:“夫人也一并吧。”

于是不多时,惠妃宫里就又冷清了下来。

远昌王一家子,连带着万氏母女都被孟公公给带走了。

惠妃轻喘了两口气,转头瞧见兰姑姑等人,一个个都呆立着,像是也不敢相信今日发生的事。

惠妃觉得面上无光,又心头烧着一股无名火。

她咬咬牙,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些将这殿里脏了的打扫了……”

庄妃……庄妃若是知晓,会如何笑她?

庄妃还真不知道这么一出事。

只知晓陛下去了一趟,又走了,走时还带了那钟夫人走。

岂不是给足了惠妃的面子?

这下倒好。

这俩人都气得要命,谁也没讨着好。

而这厢到了武英殿外。

孟公公笑道:“劳烦远昌王、王妃、锦山侯,且先在偏殿歇一歇。”

远昌王自然连忙顺从了。

“姑娘请。”孟公公对钟念月道。

钟念月疑惑地一脚迈进了门。

万氏也要跟上。

孟公公却是将她也拦住了,道:“夫人也先歇一歇罢。”

万氏抿了下唇,只得等着了。

等钟念月前脚进去,后脚殿门便关上了。

万氏心里有些没底。

毕竟陛下待女儿的好来得突然,这说不准一会儿要说些什么话呢……惠妃还说女儿骄纵无状呢……

万氏紧皱起了眉。

这厢钟念月刚踏进去,便听得晋朔帝问:“今日的药膳如何?”

钟念月点点头:“比前些日子的好吃多了。”

晋朔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难怪那几日小姑娘在他怀里哭得厉害,大抵是本就够苦了,吃的也尽是苦的。

“你今日可高兴?”

“高兴的。”钟念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坐上孟公公为她取来的凳子,道:“我往日也没有什么朋友,今日就算多了一个朋友了。”

哪里算朋友?

晋朔帝心道。

不过是个玩的罢了。

“朕让远昌王府给你在国子监里,也备一顶软轿如何?”

“那敢情好。”钟念月双眼都亮了。

“嗯。”晋朔帝应了声,此后无话。

殿内一时寂静下来,却又不说要她走的话。

钟念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孟公公在一旁可急坏了。

心道这前些日子,姑娘撒娇不是撒得好着么?这日也哭的夜也哭,非要揪着陛下的衣裳不放。这怎么一回来,就全没了呢?

哪怕哼哼唧唧说上一声,身上疼呢?

半晌,晋朔帝道:“你过来。”

钟念月哼哼唧唧道:“不要,走不大动了,累了。吃了药膳还要消食,消了食又累得慌。”

孟公公心下松了口气,心道这才是那个姑娘呢。

陛下就喜欢姑娘这样娇娇俏俏地撒着娇,依赖着陛下呢。

晋朔帝哼笑一声,道:“那便不走了罢。一会儿叫远昌王背你出去。”

钟念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

晋朔帝的大哥也能背她么?

还是晋朔帝亲自开的口。

晋朔帝问她:“你觉得远昌王模样生得是不是凶恶了些?”

钟念月顿了顿:“是有一些。”

客观来说,还不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