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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春猎时日不长。

方才等到第三日, 晋朔帝便下令启程返京。

引得驸马暗地里又擦了擦汗,与长公主道:“莫不是陛下当真瞧出什么了?”

长公主先是皱眉,随即一摇头, 道:“不像是。倒更像是……”此次春猎, 只是为了带那日那个钟家姑娘出门,吃上一餐烤肉。如此了了, 便可回京了。

不过这到底只是她的猜测, 长公主按在心中, 谁也没有说。

等启程时, 晋朔帝第一个问的便是:“去问问她身子如何了?”

孟公公心知指的是钟念月,便当即派了个人去问。

回话的人, 却是好一会儿才返到帐中。

那宫人躬了躬身, 道:“姑娘在朱家姑娘的帐子里呢。”

“朱家姑娘?”晋朔帝出声。

孟公公想起了这么个人:“应当是朱家那个朱幼怡吧?早先您选了她给姑娘做陪玩。”

晋朔帝这才有了些印象,低声问:“为何还在帐中?”

宫人道:“那朱夫人不知何故, 发起了高热。朱家姑娘这两日都不见出帐子,只一心侍奉母亲。姑娘与朱家姑娘交好, 便探望去了。”

“可请太医瞧过了?”

“瞧过了,还开了方子熬了药。那朱夫人兴许是怕扫了春猎的兴致, 思虑过重罢,一直也不见好……”

晋朔帝出声:“她便在一旁一直陪着?”宫人应声道:“正是,姑娘还陪着一同照顾那朱夫人呢。”

晋朔帝禁不住笑了:“她还会照顾人了?”他登时来了兴趣,起身道:“去瞧瞧。”

晋朔帝到时,朱夫人正勉力要坐起来,朱幼怡手里攥着帕子给她擦汗,而钟念月便端了一碗药, 正小心翼翼地搅动着,催着它快些凉, 免得烫嘴。

朱夫人轻咳两声,道:“怎么好劳动钟家姑娘?”

她话音方一落下,帐子外守着的朱家下人便慌里慌张地道了一声:“参见、参见陛下。”那声音又惊又怕,都发抖了。

朱夫人一愣,全然未能回过神来。

而那帘子一动。

晋朔帝已然走了进来。

晋朔帝的目光当先便落在了钟念月的身上,她连也不抬,只一心与那碗药汤较劲。

朱夫人仓皇地下了床:“臣妇形容不整,恐污了陛下的眼。”

晋朔帝方才看了她一眼,道:“扶夫人起身。”

宫人应声,上前去扶了一把。

朱夫人面色羞愧:“臣妇恐怕耽误了启程的时辰……”

晋朔帝:“无妨。孟胜,将林太医唤来,便随朱家的车马而行罢。”说罢,他便朝钟念月伸出了手:“过来。”

朱夫人面露感激之色,正要再拜下,便见钟家姑娘缓缓起了身。

晋朔帝道:“今日倒是又不觉得碗沉了?”

钟念月:“那自是不一样的。”

晋朔帝点了个宫人。

那宫人应了声,登时便自觉伸出手去,将药碗接了过来,笑道:“姑娘,还是奴婢来吧。奴婢干惯了这伺候的活儿,姑娘这手娇嫩,还是歇着好。”

晋朔帝转身走在前:“跟上来。”

钟念月冲朱幼怡眨了眨眼,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晋朔帝卷起帘子,道:“你今日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钟念月应道。

晋朔帝不自觉地捏了下指尖,却是总觉得那处有些空。真是长大了……连疼也不喊了。

晋朔帝仿佛不经意地道:“念念照顾起这朱家夫人,倒是分外尽心的。”

钟念月摇头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晋朔帝转头看着她,低声道:“不知将来若是朕有一日病了,念念会不会也如这般在朕的床前侍疾?”

孟公公在后头一愣,登时心下哭笑不得,暗暗道,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会连这样的醋也要吃了?实在怪了。

钟念月也觉得怪。

做皇帝的,最忌讳的难道不就是生老病死么?怎么反倒他自己先提起来了?

念及晋朔帝待她确实不错……钟念月扭脸笑道:“我将药吹凉了再端给陛下……”“若是陛下睡不着,我也念书给陛下听。”

晋朔帝定定看着钟念月,低声道:“嗯,那你莫要忘了。”

钟念月忙反问:“那下回还出京城来玩么?”

晋朔帝没好气地笑道:“玩。”

这厢晋朔帝目送着钟念月上了马车,那厢朱夫人也由太医和宫人一并照顾着离了帐子。

随后自然有人上前收拾。

大部队很快启了程。

只是钟念月朝外头瞧上一眼,见那怀远将军不知何故,带了一支队伍,转向走了另一条路。

孟公公也觉得疑惑呢:“将军这是作什么去?”

晋朔帝放下茶杯,抬眸道:“抓人。”

孟公公惊了一跳:“抓什么……莫不是,莫不是……”先定王府的反贼?只是话到了嘴边,孟公公没敢说出来。

孟公公转声道:“陛下一早知道有人跟上了咱们?”

晋朔帝神色平静,反问:“哪一次没有呢?”

孟公公有些后怕:“此次春猎倒是不大安全。陛下龙体贵重,下次出行,该要再提前一月,将方圆百里都围起来,清扫干净才是……”

晋朔帝:“无妨。”

孟公公想了想,神色舒缓了些,笑道:“不过此次也总算是全了姑娘的念想了,打从清水县后,便一直委屈着姑娘了……”

换做往日,孟公公未必敢说这样的话。

毕竟救驾乃是大功,臣民为君而死,乃是天经地义。如何算得委屈呢?

可如今孟公公心下已然笃定,无论一年、两年,亦或是更久,陛下待钟姑娘的荣宠怕是都不会变更了。这般为姑娘心疼上一两句,恐怕反倒更合陛下的心意。

“是委屈她了……”晋朔帝摩挲了下袖口。

孟公公闻声,心下更为大定。

果然。

姑娘如今已真正成了陛下心头那个特别的存在了。

另一厢的马车里,高家的丫鬟低声道:“朱家的夫人病了,奴婢还瞧见太医与宫人随了朱家的马车一块儿前行……”

高夫人不由歆羡道:“朱夫人倒是好风光。”

高淑儿疑惑出声:“母亲不是说,朱家不似过去那般得用了么?还叫我不必瞧那朱家公子了……”

高夫人皱了下眉,道:“谁知道呢?不过朱家二房老爷,一向忠于陛下,兴许是又要重受重用了,今日便是个信号也说不准。反倒是你父亲……”高夫人长叹一声:“自从他做了三皇子的老师,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高淑儿忍不住道:“女儿定会想法子,重振我高家的。”

高夫人没放在心上,只问她:“此次可有瞧上什么人?本想着你能指给太子做个侧妃也是极好的。可如今你父亲已成了三皇子的老师,便不能再同太子沾上关系了。若是能嫁给三皇子也不错……他母亲庄妃,手腕强硬,在宫中还要压惠妃一头。更有庄家作依仗……”

高淑儿却只听着,没有再出声。

……

赶路时钟念月最爱的便是睡觉。

她一觉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见一阵马蹄声近了,她抽空朝外看了一眼。好像是怀远将军带着人又归了队,正朝晋朔帝回禀呢。

长公主是队伍之中除了晋朔帝以外,最尊贵的人。

她的车马离着晋朔帝很近。

怀远将军才刚到近前呢,她便听得他铿锵有力地道:“禀陛下,臣已经带神枢营将躲藏在蔚县中的贼人,悉数歼灭!”

长公主听得颤了颤,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等怀远将军回到了本该待的位置,窗外重新归于寂静,只余下马蹄和车轮的声音,长公主方才缓缓喘了口气。

“他果真都知晓……”长公主颤声道。

驸马捂住了她的唇。

长公主推开了驸马的手,道:“你还记得那个钟家姑娘么?”

驸马愣了下,不过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点点头道:“自然。那钟家姑娘年纪虽小,却生得……”

长公主接声道:“却生得叫人过目不忘。”

她冷了眉眼。

“陛下明知有人一路跟着他,却还是要举行春猎。你说,与这个钟家姑娘有没有干系?”

驸马又捂住了她的嘴,道:“此事不说了,不说了,管他什么干系呢。”

长公主目露烦躁之色,她眉间拧起,再细看,她的神色倒更像是恐惧。

马车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再无一人出声。

这厢香桃哄着道:“姑娘再睡一会儿,如今时辰尚早呢。”

钟念月揉了揉额角,坐起身来:“这马车还是太小了些,睡得我腰疼,脖子也疼。”

说罢,她便穿了披风,跳下马车,借着夜色,缓缓朝前方晋朔帝的车辇走了过去。

神枢营的人未必识得她,那怀远将军也不大明白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地位。但禁卫却是认识她的。

禁卫见了她,当即便示意车马慢行,又护送着钟念月到了晋朔帝的车辇旁。

她伸手去掀帘子。

孟公公眼尖,头一个瞧见,正要上前。然而晋朔帝的动作更快,他的身形前倾,同时一手扣住了钟念月的手腕。

钟念月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去。

她道:“陛下快使力将我拉上去。”

孟公公忙帮着将帘子掀得更高,同时钟念月也被拉上了马车。

“还是陛下的车辇更为宽敞。”钟念月整了整裙摆道。

晋朔帝如今听她说半句话,便知晓她的意思了。

他将手边的汤婆子丢给她:“睡罢。”

钟念月将汤婆子抱住了,很快便睡了下去。

孟公公见状,便自觉地退到了外头,连同另外两个伺候的宫人。

等再醒来时,钟念月已经在一张贵妃榻上了。

她掀了被子起身,缓缓朝外行去,正听得底下人低声向晋朔帝禀道:“春猎随行的未定亲的年轻公子,共有十六人。其中七人回到府中后,都与长辈提及了钟家姑娘。兴许也还有动了心思,只是羞于提起的。”

钟念月听得都震惊了。

原先她亲爹管她不能早恋的问题也就罢了,到了大晋,竟还有个晋朔帝会管这样的事……

她同那些什么年轻公子,还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呢!

“姑娘醒了?”宫女的声音骤然在一旁响起,前殿登时便安静了下来,只隐约听得O@的衣物摩擦声。

钟念月眨眨眼,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只要她不觉尴尬,尴尬的自然就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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