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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哥便屈身笑着福了福身:“多谢这位大人,我家主子年少木讷,这才答不上大人的话,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于是相公子便牵着钟念月拾级而下,又缓缓朝另一道门走去。

此时几个府兵议论道:“倒也不必放火,只管将这帮僧人驱回原籍做她的普通百姓去就是了。”

“你懂什么?不下这样的狠手,这些人哪里会被震住?”

“你且去西门守着,若是得见那个妖女的踪迹,定要拿下她!此人在青州行蛊惑之事,胆敢自称‘神女’,哼……不知这些年里,佛门如她这般招摇撞骗的人,又有多少。”

他们谈论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想是要叫那些香客也听个清楚。

而此时相公子也终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怕是因着苏倾娥在青州搞砸了事,这传来传去,她便成了那祸害骗人的妖女,而非自幼能与神佛相通的神女。

大皇子应当也是因此领命,便以苏倾娥作筏子,要将大晋上下的佛寺都清算上一遍……难怪外头放哨的人不曾警示,只因着这一行人前来,根本不是为他们来的。

相公子眼皮直跳。

他过去当真是看轻了晋朔帝。

这人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君子……连装都不屑装的。往日里的儒雅模样,不过都是他平和时的姿态罢了。

难怪这些人连这样一处小庙也不放过!

这是要借苏倾娥之名,要将佛寺彻底驱除,几乎可与前人“灭佛”行径相媲美了!

一时间,相公子都不知晓该是继续厌憎苏倾娥,还是与她一分同情了。

灭佛这口大锅,只怕要结结实实扣在她的头上了。

但也正是因为她,让他的一处据点又丢了……这还是令人不快的。

相公子皱了皱眉,依他看,此人哪有扭转乾坤,转危为安的本领?多的倒是变福为祸的本事!

这念头刚起,他们背后便传来了一声:“等等。”

那府兵往前几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钟念月的身上,笑道:“她梳的不是妇人髻,想必是你的妹妹吧?你们家住何方?不如由我等送你们回去?”

相公子一口老血哽在了喉中。

他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他方才就该立时出手,而不是因着他们一时的放过,便就此松懈下来。

此时他若推拒,便显得奇怪了。

其余府兵也正瞧着他们呢……

还不如刚才就起冲突,如今这实在像极了软刀子割肉。

但不论相公子如何后悔,钟念月已经勾唇一笑道:“我认得你们主子。”

府兵面色一凌:“敢问您是哪家的姑娘?”

钟念月道:“领我去你们府上喝杯茶不就是了?”

相公子心下已有了决断,他骤然间露出慌乱之色,道:“我还有一物放在那厢房中!不成,我得去取回来,那是我娘的遗物……”

府兵见状道:“你快去,火都燃起来了。你两个仆人拎两桶水去……免得将你烧着了。”

相公子匆匆转身而去。

钟念月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狗东西,跑得还挺快。

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

钟念月抬眸道:“他只怕不会回来了,且先送我去你们主子府上吧。”

府兵疑惑地点点头,一面命人去寻相公子,一面邀请着钟念月出了门。

这条通往大皇子府上的路尤其的长。

有那么一瞬间,钟念月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走了好呢?反正这口锅还能扣在相公子的头上。

可那念头慢慢地就削弱了下去。

我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真正的亲人的。

可原身有啊。

我怎么能叫她的父母亲人伤心难过呢?

还有,我只是想要知道……我丢了,晋朔帝当真会难过得落下眼泪么?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钟念月心中小声道。

小庙被烧。

这厢太后不动声色地又扯坏了一串珠子。她掀了掀眼皮,胸口起伏,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骂道:“他自己丢了个人,窝着火,却要烧我的庙!什么东西?!”

“皇帝何时这般野蛮做派了?”她扶着额角,两眼直发黑。

底下宫人战栗,一时无人敢答。

……

大皇子回府时,钟念月已经托人往钟家捎信物去了。

她不大信得过大皇子,但大皇子手下的府兵尚算靠谱,所以她一面留在这里,一面也得等自己的家人来接自己。

大皇子近日面色沉沉,眼底透出几分疲色。

他听得身边的亲卫道:“殿下,那姑娘说是识得您,要来您的府上……”亲卫讪讪道:“怕是要同您告状的,我今个儿在那个小庙里放了把火,怕是吓着她了……您可得饶过我……我也是见那些个僧人执迷不悟,死活不肯走,这才放火的。”

大皇子应了声:“嗯。”

他极为爱护手下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什么姑娘来惩治他们呢?

说话间,大皇子一转身,入到花厅中,便见着那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吃着茶的窈窕少女。

大皇子猛地一顿。

他哪里还认不出她来呢?

此事不是同我告不告状的问题了……若是真把人惊着了。

大皇子嘴唇轻动:“我父皇会找你的。”

亲卫傻住了。

心说这和陛下有什么干系呢?

大皇子的步子一收,猛地一转身道:“来人啊!快!取我信物进宫求见陛下!就说人在我府上!只这几个字就够了!”

大皇子实则还是慢了些。

那边钟家得了信儿,不多时晋朔帝也就得到消息了。

那亲卫守在花厅外,时不时朝里望上一眼。

此时天色一片漆黑,月亮挂在梢头不知挂了多久。那少女还不知疲倦地坐在那里。

她是当真好看啊……亲卫不自觉地心道。

不知等了多久。

他眼见着那少女撑住了下巴,靠住椅子,脑袋一点一点的,瞧着分外可爱,似是要睡着了,但又舍不得睡着一般。

正出神呢……

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近了。

他只来得及瞥见一抹玄色衣衫从眼前晃过,随即他耳边响起一片:“见过陛下!”

这怎么还……真将陛下引来了呢?

亲卫心中一抖,顿时两股战战。

他禁不住抬眸,小心翼翼朝那厢看去,却只见那身形高大的晋朔帝疾步走到少女面前,弯腰伸手,将少女拦腰抱起。

一阵风吹来,室内的烛火摇晃明灭。

晋朔帝俊美的面容隐入昏暗的光线之中,他的眸光深沉而锐利,整个人如同撕碎了外层的儒雅皮囊,露出里头凶猛的野兽的真容来。

他亲了下钟念月的唇。

本来只想蜻蜓点水的一下,但落上去时却立时就变了味儿。

他咬了下她的唇瓣。

沉声道:“念念,生辰快乐。”

亥时已过,来到子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