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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0年倒是发生了西国病毒研究所被毁,但书信是2040年除夕递交的,即2039年写好。这表明2039年国内定然发生了一件境外参与的大事件,小安被波及了,或者他们的目标就是小安。

这创伤显然不单是身体上的,还牵涉了他的精神。

赵如眉只知道十年前小安毁了西国的病毒研究所,但具体是为什么毁掉的,她并不知道。她原以为跟小安关系不大,他只是作为国家的刀,对境外施加威慑。

赵如眉一封一封往下翻,日期为2039年的十二封信内容都很简略,项目没有任何推进。而截止她翻阅的108封书信里,这是小安首次写出‘好累’。

这个时期的他真的好累,比书信透露的累,还要更累。

之后几年,每个贺卡信纸的内容都被缩减至越来的三分之一,内容变得言简意赅。度过2039年的打击,‘赵如眉’的状态虽有明显调整,但好像失去了像以往那般长篇大论的能力。

余下的120封书信里,除了关于大篇幅的项目进度外,还间杂着‘项目还要很久’‘妈妈会不会已经忘了我的长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要是不接这个项目,我就不会离开这么久了’等感性内容。

‘赵如眉’为自己离开20年,让院长见不到人而感到无比愧疚。但在明知书信里的‘赵如眉’是假的情况下,这些愧疚与道歉却未减分毫。

赵如眉怔怔看着写于2049年12月的这封书信的最后一段话,‘妈妈你看,我们国家是不是越来越好了,这里面也有我的一小撮贡献。我不能回来的每一个日夜,都在努力做贡献。’

‘等我们国家科技迎来一个高潮,我也许就能回来了。’

一个等待的人以失踪者的口吻,善意欺骗着另一个等待的人。被欺骗的等待者用这些信件充当慰藉,可知晓真相的等待者,这些年又是如何慰藉自己的?

好苦。

分明是充满希冀的一段话,赵如眉看着却觉得舌根都在泛着浓烈苦味。

“叩叩——”

在门口站了一会的宋院长抬手敲了敲房门,见盘坐在地上的姑娘慢了半拍才抬头看向自己,她压着期待说:“一直给你留着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这次小长假待几天啊?项目那边是不是有了进展?”

“待到小长假结束。”

赵如眉反应过来,伸手用指腹轻触了下眼睛,她把身边散落的书信一份份用小夹子好好收好,声线有一丝不明显的哑意,“项目已经结束了,新的任务还在分配当中,但不会再这样了。”

赵如眉看着院长,情绪起伏不大,神色却格外认真:“妈妈,以后每年除夕跟假期,我都会陪大家一起过。”

“好,好……”

本来不抱什么期许的宋芝年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只顾得上说个‘好’字,越应声越想掉眼泪。

赵如眉把这些书信收拾好,放回小木盒里,她起身扶着院长在床边坐下,轻声说:“我之前,其实回来了一趟,那个不是……”

“我知道。”

说起这个,宋芝年破涕而笑,“你这次回来我就知道了,我起初见到那小姑娘实在太像你了,便以为是你女儿,冒失地就赶上去问了。可等你走了,我又以为是在做梦,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呢?”

“淮安也是研究员,虽然跟你不是一个项目。他说国家为了保护研究人员的身体,除了日常锻炼还会从药物上面入手,用了这些东西,特别显年轻。他只比你大一岁,瞧着也才二十三四岁。”

“我后来想着,觉得那可能是你。二十年,我也老了很多,你认不太出来也正常。可你也不解释一两句,我又觉得是太想你们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宋芝年释然笑说:“这回你一进屋,我就瞧着体态就不像生过孩子的。你要真找了,怀了,生了,小安那边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好了,平安回来就好,我怎么会怪你,我是心疼你。一个人呆在项目基地,孤苦伶仃这么久。”

赵如眉身体一斜,把脑袋轻搁在单薄肩上,低声说:“我一个人在项目基地真的呆了很久很久,最开始谁也不认识,进度也追不上他们,我只能拼命训练学习,一点点追赶。”

“虽然也遭遇过低谷,但已经全部熬过来了,接下来国家跟我们都会是一片坦途。”赵如眉想到那持续十九年都未曾间断过的信件,在她回来的那一刻起,即便曾经是假的,接下来她也会把它们变成真的。

“我听胖胖说你们这回租车回来的,你要不要去楼上休息会?我去买菜,已经六点了。”宋芝年跟看孩子似的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姑娘。

“我不累,我跟你一块去买,这边我都没来过。”赵如眉坐直身体,看了眼网表随口问:“胖胖呢?他去哪了?”

“去林叔家里找那些人打麻将去了吧,他说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难得放松一回。”宋芝年把木盒子收拾好,将卧室门一锁,赵如眉主动接过了她专门用来买菜的滚轮小推车。

新农镇都是合规的自建房,往来都是些熟人,流动人口很少,且还有摄像头。

也因此哪怕出门,也都不关大门。

此刻天色已是黄昏。

詹旭鸿的专车已经开去了市里,大马路上往来都是电瓶车,赵如眉环顾两侧的自建房,问身边带路的院长,“林叔家在哪个位置?”

“就在前头。”宋芝年说。

“宋姐,这你亲戚啊?”熟悉的邻居见到宋芝年身边的赵如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量着问。

“不是,是我女儿。之前一直在忙工作,最近才回来。”宋芝年笑容满面说。

一时间,宋芝年还有个女儿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进了前后邻居的耳中。众人原本还以为她只带了两个儿子,没想到还有个女儿。人一闲下来,就爱八卦。

邻居凑在一块手摇着扇子,傍晚话题直接从国家大事聊到了宋芝年这三个孩子身上。

“宋姐这女儿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她大儿子康维国出息啊,当了大老板,还给宋姐这栋房子从里到外都搞了一套装修。二儿子我好几年没见过了,上回还是小年那天晚上,他从车上下来,人长得是真俊。”

“宋姐她二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啊?结婚了吗?”

“没吧,宋姐这两个儿子都没结婚。不过康老板就算了,他只顾着玩,没打算找。”

“哎呦,刚才宋姐身边那个姑娘,是宋姐家的谁啊?瞧那身气质不得了,长得可标致了。”有镇民恰好从两人离开的方向过来,跟聚在一块的村民打听。

“宋姐她女儿,说是之前一直在外边忙工作,今天才回来。”有人解释。

“我瞧着她有点像模特,要不就是演员,那身段气质,特别好。”凑过来的镇民说。

“宋姐这命好啊,三个孩子,老大是老板,老二听说是读了博士学位的大学教授,这女儿不是模特就是演员,反正个个都有出息。”一些镇民感叹。

“她自己不是没生吗?这三个孩子又不是她亲生的。”

“这三个孩子她从小带大,她比亲生的功劳还大嘞。生还不简单,这年头养个孩子才费劲。不过现在国家政策下来,又有补贴减免什么的,倒是比早些年好了很多。”

……

宋院长说的林姓邻居家,是新农镇上的麻将馆之一。此刻正是饭点,麻将桌数不多,康维国这一桌围了不少端着饭菜边吃边看的围观镇民。

虽然如今已经普及数字货币,但纸币一直能用,这麻将桌上比起扫数字,还是给现金更有实感。康维国面前堆了一沓现金,他嘴边叼着烟,脸上乐开了花。

“你们小心点啊,不要给我送了。”康维国哪怕面对自己这一手烂牌,他仍格外自信。

赵如眉走近后,伸手搭在康维国肩上,他打了两轮牌察觉腰腹位置有点痛。才偏头看去,只见在他眼里比恶犬还可怕的女子正平静看着他。

康维国嘴里的烟一抖,他脑子一麻,讪笑说:“都放假了,我就玩一会,马上,马上就回去吃饭。”

“没事,你玩。”

赵如眉伸手在康维国头上一抓,像是拿下了什么东西,她随意道:“我跟妈妈去买菜了。”

“好,好,随便买点,我都能吃。”康维国干笑说,浑身紧绷着目送女生背影离开,他甚至还起身扯着脖子瞧了瞧,确认人真的走了,他才重新坐回凳子上,长舒一口气。

“康老板,这你老婆啊?”

这个麻将馆的人大多认识出手阔绰的康维国,打趣问。

“屁!”康维国差点蹦起来,抽出一张麻将打出去说:“你们可别瞎说啊,他也是我妈的女儿。把她惹生气了,你们小心自己脑袋。”

“嚯,三条,杠了!”见到康维国打出的牌,对家瞬间笑颜逐开。

“什么三条,我打的明明是……”康维国正说着,低头看自己的牌,发现三条确实被他拆没了,反倒是碍眼的西风还在。

康维国:“???”

“我刚才还纳闷你打三条干什么?康老板,你这都能看错?”

“可能是眼花了吧。”

“你们懂什么,康老板这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他今年的公司业绩肯定是顶好,所以给咱们打打牙祭。”围观牌友插科打诨嬉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