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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样绕下去,就成为永远没结果的死循环了,也就和小学生的‘反弹’、‘反弹反弹’一个水准。师霁被她弄得没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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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没办法,只好说,“到底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没有自己的审美就是这样,她还会再回来的。”

他的语气很肯定,一听就知道见过太多样本。胡悦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感觉,只是仍有些犹疑模糊,师霁点了一下,她渐渐回过味来——有些事,当然上级永远也不会正面承认,但你要是自己悟不出来,那可能就得自觉退群了。南小姐不满意自己的鼻子,是因为学生时期被人起了外号,姑且不论她的心灵是否过分脆弱,这至少说明她自己的审美不是很坚定。高鼻子是个心魔,是个念想,完成以前,别人的劝解不会被当真,真的把鼻子做好了,念想完成了,这时候就听得进别人的话了。

“但鼻基底做都做了,还要再拿出来吗?她本来的清纯感来自面部扁平,垫过鼻基底,面中部这块就太饱满了,即使取掉鼻梁假体,也回不到以前的减龄感的。”

“说得好像你很有审美一样,你以前不是做面部重建的?”对她自信发表的厥词,师霁一声冷笑。胡悦回头瞪大眼望着他,“面部重建也需要审美呀——而且我说得哪里错了嘛?”

师霁也没能指出她哪里错了,只是说道,“鼻基底是不好复原了,但她可以做下巴啊。”

做下巴——

胡悦不能说很吃惊,更像是‘果然如此’,说实话,做完手术她就隐隐觉得这张脸是缺了点什么,现在再一想,南小姐主要是圆脸才显得高鼻子突兀,如果由圆脸变成瓜子脸的话,那她现在的鼻子就完全不会过高突兀了,恰恰相反,会成为整张脸的骨架,让她变得更加秀气知性,和之前比,不好说那种风格更美,但这张脸走出去至少不会砸了师主任的招牌。而如果在心底给南小姐加上一个尖下巴的话,再看看这个鼻子,那个比预期更低的膨体就显得未雨绸缪了,再高的话,怕是垫了下巴都救不回来。

到底老医生,满满的都是套路,胡悦有点不是滋味,但她也不会说师霁这是在引诱南小姐继续整,给自己拉客户——他满满的门诊量让这种指责很没意义,只是说道,“那要是她没想到可以垫下巴,或者不想垫下巴呢?”

“那就把膨体取出来咯。”师霁说,“这不就是你一开始建议的方案吗,加强鼻基底和鼻头,俏皮的小鼻子,终于是如了你的意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是没什么不满意,只是看他很不顺眼而已,“如果这样,那不是瞎折腾?”

“对啊,那就是她为自己的审美付出代价了。”师医生冷漠地说,“她也可以不回来啊,只要对自己的鼻子满意就行了,自我感觉够良好,怕什么别人的眼光?”

但要是真能这么自信,一开始又何须为自己的鼻子耿耿于怀?胡悦想了很久,也只能是一声叹息,“她该整的,不是鼻子,是自己的心态。”

……这条幼犬,丑不拉几、傻乎乎的,总是四处乱叫,言谈举止都带有犬科动物对世界天然的那种毛茸茸滤镜,一副很需要被现实狠狠日上一番才能成人的样子,没想到有时候居然还会说点人话,师霁禁不住异样地看了胡悦一眼,就像是她在电梯里,明知身边就有枪支,但仍是第一时间告诉他,‘别怕,我会保护你’一样,她有时候的表现真的——

“但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对。”

下一秒,她就打破他难得的另眼相看,转身对他说,“我觉得还是有更合适的办法。”

……果然是他想多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圣母味儿,师霁太明白她想说什么了,无数的年轻医生都有这样天真的幻想,和病人可以好好说话,所有的病人都讲道理,能体谅人。她不用继续往下说,就像是他也不用继续往下说一样,沟通其实是在语言外完成,此刻他也不用表示自己的不屑,只需要哼笑一声,告诉她,现实以后会教她做人。

已经是住院医师了,对这个行业的现实不会毫无了解,很多人只是还有点未退的年轻血性在那里硬撑,心里是虚的,被他哼一声,自己都低下头。但胡悦不同,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很厚脸皮,他的打击似乎根本影响不了她——她甚至还笑了,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我觉得,还是有更合适的办法的。”

她说,平静又坚定,甚至会给人以她很有力量的错觉。胡悦就是这点最烦人,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根本没有自知之明,笑得好像拥有一整个世界。

师霁看了她几秒才猛地回过神。

他忽然很生气。

“哦?”他说,“听起来,你业务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我是还没独立带过病人啊。”胡悦承认,她又笑成个大傻子,哇,这条幼犬真是丑得离奇,“所以才要尝试嘛,不努力过,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她是如此幼稚,竟仿佛无懈可击,师霁有想揉眉心的冲动,但强行忍住,他只知道自己和胡悦已经恩断义绝、无话可说,再说下去他真的要头痛了。

“下一个。”他按下叫号机,终结对话。胡悦也不再说话,侧过去打开了病历系统。

“她会回来的。”在病人进门前的短短间隙里,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她忽然轻声说,“我也觉得会回来的……但可能不会像我们想得一样。”

她语气里带了些忧虑,幼犬的毛茸茸泡泡破了,忽然间又显得务实而疲惫,师霁对她的言外之意洞若观火,他在心里嗤笑一声:原来她也不是对现实一无所知,但又对她带了点失望的语气感到不耐烦。——是这样,胡悦真是招人烦的奇才,不管是过分乐观还是过分悲观,她都能表现得特别招人烦。

“那就让她来啊。”他真的嗤了一声,“会怕吗?”

——话是不能随便说,事后想起来,师主任知道自己当时那隐隐的烦躁是为什么了,那是,对于乌鸦嘴这种天赋,本能的恐惧。

这个‘四合一’的所谓研究生,不管是运气还是实力,居然真能回到师医生身边,被他承认为自己小组的一员……马医生组里几个挑战失败的住院医都有点受不了了,尤其是戴韶华,更是气哼哼的,“连病号都没法接,只能去理病历,她根本没资格进十九层。”

这话也不无道理,她在国外是有对口实习经验的,俄罗斯的整形美容也异常发达,富豪名媛间常以鼻部手术后贴的横条胶布为荣,四处炫耀——西方人鼻子大,针对鼻部的整形是最旺的,戴韶华和胡悦一样是颌面修复专业,不过她对自己规划好,假期进了整容诊所实习,经验是比胡悦丰富得多。她也知道本专业的实习都是什么德行,“看着是像,其实根本就不一样,她整个硕士都在做鼻咽癌术后修复吧,那种功能性的手术和咱们这种根本没可比性,师主任叫她去整理病历也对,病历不整理,她怎么接病号?连该做什么手术她都弄不清楚。”

这是实话,颌面修复很多转整形的,毕竟两个专业共同之处不少,胡悦的大学就在本地,她读研期间都在做什么不是秘密,医学界还是不大,尤其是本地院校,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谢芝芝前几天找同学噶珊瑚,随随便便就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跟的导师的确是好的,能进十六院说不准也是导师推荐,不过读研期间真的几乎都在跟老师一起做颌面重建:许多鼻咽癌患者手术以后,颌面骨骼也会随病灶一起切除,这种重建一般是以重建骨骼功能为主,恢复患者原有面容为附加目标。和整容这一块为了追求美观的面部结构手术,只能说是手法相似,但目标就完全南辕北辙。比起同期的戴韶华,胡悦各方面是都要落后好几步了。

戴韶华吃饭的时候经常这样幸灾乐祸地讲讲胡悦的事,谢芝芝之前也笑眯眯地听,但现在却有点后悔,她没想到胡悦还真能回师主任手下,“师主任也不是这样想吧,但我们不是在推无纸化办公好几年了吗,师主任手下的病历一直没清出来,组里没人嘛,现在有人弄了,行政那边不知多开心。”

“哇,这还不叫为难?”戴韶华眼睛瞪得大大的,哗然说,“是不是要把胡悦分派去刷厕所才叫为难她啊?”

住院医师虽然是医院食物链的最下层,但这也不是古代了,就算是古代,他们怎么也算是个小主,不得上头欢心的话,最多也就是在工作上被穿穿小鞋:一个住院医师,要锻炼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去接病号,写医嘱,跟着一起上台做手术。虽然其中也免不得被骂,但成长却也是迅速的。要折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去买饭、买水,写各种学习报告,写行政文档……

一样是加班加到死,但这种班加得却很搓火,不但累而且没成长,三五年下来都不上台,人就真的废了。戴韶华对胡悦心态很复杂,又是幸灾乐祸又有点羡慕妒忌恨——不管怎么说,现在她总是师主任身边的近人,戴韶华女性的一面有时候也会起点作用:一个男神身边总是没有女人,忽然间出现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徒弟,就算被他亲口嫌过丑,同龄女人心里也还是会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