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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没试探出来。”管家老实认栽。

“你怀疑什么了?”容决又问。

管家想了想,道,“我原先是想,或许长公主没病装病,伙同了萧御医一起演戏来着。”

容决冷笑,“她病起来一幅要归西的样子,你没见过?”

管家有些语塞,他摸摸鼻子又道,“我这不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才会出此下策嘛。”

“薛嘉禾不笨,一样的事不要再做了,叫她发觉又要一顿好哄。”容决道,“派去涧西的人呢?到现在查出什么了?”

管家整理一番,概括道,“在涧西附近探访过数次,确实有几路军队经过附近,只是人数众多,要找一个姓名不详的人更是难上加难,消息一时传不回来。”

“从她住的地方查,若有士兵经过村庄,村里总有人能想起一二。”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管家皱着眉回忆道,“那村子里似乎没人记得曾经有长公主这么个人在那儿住过,记得容夫人的也没有,不过或许是日子久远……”

容决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没人记得?”

“全无。”管家肯定地点头,“简直就好像——”

“好像她从来没在那里住过一样。”容决先一步说出了这句话,脑中好似有什么迷雾被拨开了,他将手里东西一扔,回身从书柜里抽出涧西所在州府的地图打开,找到涧西的位置后往旁边一寻,果然是一片黄土。

就连最近的一条小溪,也离村庄至少半日的脚程。

——七八岁的薛嘉禾能跑到那么远的河边被人推进去?

只能证明一点:薛嘉禾根本不是从涧西找回来的,先帝当时却硬是胡诌了涧西这么个地名,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容决将手掌啪地一声按到地图上,心中冷笑起来:先帝居然还和薛嘉禾联手瞒了他这么一件事,他几度在薛嘉禾面前提起涧西过,细细想来,第一次时薛嘉禾确实神情有些不对劲。

管家立在旁想了会儿也自己想明白了其中弯弯绕绕,他瞧着容决阴晴不定的脸色,低声请示道,“主子,那涧西的人是不是都能调回来了?”

“不。”容决将地图慢慢卷起,看那动作好似下一刻就要去拔剑杀人,“既然都到了涧西,便查为什么薛钊选了这个地方当薛嘉禾的挡箭牌。”

“是。”管家擦了把汗,“但若是不知道长公主究竟曾经居住在什么地方,就也无从查是不是有军队从附近经过过了。”

“不急。”容决眉眼冷厉,“我现在倒有些怀疑,她说的这个人究竟存不存在了。”

薛嘉禾幼时大病一场,据说忘记了许多事情,这容决倒是从萧御医口中听说过的。

忘了这么多,偏记得一个就差不多在那时候认识的同龄人?

容决自诩自己记性不错,七岁那年的却也想不起来什么了。

年轻的摄政王将地图放回原位,脑中已经转出了一圈怎么从薛嘉禾嘴里套出真话来的计划。

于是他又出了一趟门,回来后提着手里的东西便去了西棠院。

正差不多是用晚饭的时候,薛嘉禾在屋里懒洋洋等着开饭,突地闻到一股飘然而来的诱人香气,顿时精神一震转头往外屋看去,只当是今天厨房做了什么天降美食,过了几息却等到容决堂而皇之掀了珠帘进来,顿时有些气馁,“摄政王殿下,一道用饭?”

容决将手中食盒往桌上一放,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果木烤鸡。”

薛嘉禾的眼睛登时又不受控制地变得亮晶晶起来,嘴里十分谦虚,“昨日才吃了那么多,又要叫萧大人念叨了……”

容决直接道,“那就算了。”

薛嘉禾:“……”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食盒顶盖阻止容决的动作,挤出了个笑容转向容决,“少吃点,少吃点就是。”

容决也没再和薛嘉禾拉锯,见好就收,在薛嘉禾身旁坐了下来。

绿盈带人进来时发觉多了一个人,愣了愣,仍旧有条不紊地将碗碟食具都布置完了,便挥退其余人,到薛嘉禾身旁帮她布菜,十分顺手且知礼地先夹了两块鸡腿肉到碗里。

薛嘉禾看得望眼欲穿,还要规规矩矩双手摆在腿上等着绿盈将碗送回来,十分心不在焉。

容决就是在这时淡淡开口道,“你的‘故人’,我或许已经找到了。”

薛嘉禾险些从绿盈手中将碗连着里头的鸡腿肉一起摔了,她一时也顾不得碗,立时看向容决,“真的?怎么找到的?”

容决对小将军一无所知,最多从她口中听说过“不得而知”,怎么可能找得到?

“我从你幼时住的地方附近查看近十年调兵路线,确定了兵营后便按年龄排查,找到了几个可能的人选。”容决说得很慢,眼睛没有放过薛嘉禾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薛嘉禾咬咬嘴唇,“不知,他的具体年龄我也不知,只是应该比我大上一些。”

她答到这里,先前被喜悦占据的理智便慢慢回笼了——容决说的这个法子应当是行之有效的,只问题有一点:容决并不知道她曾经住的地方并不是涧西,着手从涧西去找,那这定然是怎么查都查不对的了。

想完这些,薛嘉禾便失望地垂下了眼睛,“这么多年过去,我其实也没奢想着能找到他。”

容决紧了紧手指,“你就不想见见他?”

薛嘉禾当然是想的,但容决找到的这些人显然都不可能是她的小将军,便平淡摇头,也没了先前的惊喜,“罢了,有缘自会相见的。”

容决哪里能看不出薛嘉禾的感情转变?薛嘉禾显然知道从涧西这线索出发找到的人绝不可能正确,才会冷却了热情。

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果真不是先帝一直宣称的涧西。

容决抿直嘴唇不再追问,举起筷子沉默地用起饭来。

若是薛嘉禾真要见,他还得费心去准备几个人哄骗她,不如话就说到这里。

可区区一个出生地,究竟有什么值得薛嘉禾和先帝去隐瞒的?

想到薛嘉禾“不告而别”的故人,容决心中十分不屑。

薛嘉禾吃了一口带着果子清香的鸡肉,顿时精神也恢复了三分,咽下去后又半开玩笑地说,“摄政王殿下先前不是也和我说了么,我们两人都一辈子见不到想见的那个人?”

实际已经见过视作恩人的陈夫人的容决:“……”他稍稍有些底气不足地将面前的鸡腿都夹到薛嘉禾面前,抢了绿盈的活,还一本正经道,“趁热吃。”

两个人坐在桌子两端,一个心里想着“陈家”“药渣”,一个心里想着“涧西”“陈夫人”的,就这么貌合神离地吃完了这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