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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端见到被分门别类好的各路奏状时,随手翻了几本,便对将这些送来的钱大人道,“少了。”

钱大人一愣,不明所以道,“今天送来的,前些日子迟了的,都在这儿了。”

宁端将手指按在弹劾席明德的那叠奏状上,淡淡道,“还不够。”

钱大人终于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

都察院的权力虽然大,但也不是看谁不爽就能弹劾的。大多时候,他们的行动代表的还是皇帝的意愿。

比如,皇帝说王家有问题,行,王家的人直接带走;皇帝说左宗人年纪大了难免糊涂,那有他的弹劾,都察院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弹劾席明德的奏状不是没有,而是……都在都察院堆着,并没有全部送上去。

这要找出来嘛,虽然有点麻烦,但宁端都开口了,那肯定是能找出来的,还能找得特别齐全。

钱大人自诩宁端的首席爪牙,立刻发动同僚们一起行动,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就把最早到八年前的旧账奏状全都给翻了出来又送到宁端面前。

这下,弹劾席明德的那一叠奏状就堆得实在是有点高了,登时把旁边的两摞都给比了下去。

宁端看了一眼,低低嗯了一声,“不错。”

钱大人心里一片亮堂,“下官职责所在!”

都察院整理好了奏状,那自然就是直接送到皇宫里去的。

宁端并不担心这些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皇帝一来需要一个能发泄怒火和郁闷的对象,二来……既然他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就一定是在关注着席府动向的。

如果宁端一直帮扶席府,那皇帝反倒要警惕起来了。

这整件事里,恐怕最后倒霉的只有席府——还是除去了席向晚那一系,剩下的其他人。席明德和他宠爱的三房一系首当其冲。

席明德最近本就过得心惊肉跳,颇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每天早朝时都谨慎低调,低着头一句话不多说,退朝时比谁走得都快——可这也救不了他。

当第一个御史站出来直接点了席明德名字弹劾时,席明德还没太当回大事,可等第一个御史退下去,第二个御史紧接着又站出来将几乎同样的弹劾换了个法儿说出来的时候,席明德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这是有人特意冲着他来,想要拿他开刀的意思!

席明德偷偷瞄了一眼陈都御史,见他一脸讳莫如深,顿时冷汗都要出来了。

紧接着,站在席明德那方的官员陆陆续续出来了几个,绞尽脑汁地为席明德辩驳了一番,虽说理由十分站不住脚,但至少也撑了撑场面,没让席明德被骂得太难看。

这争论途中,席明德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皇帝也在座上保持着沉默。等众人同时停下来的那瞬间,席明德毫不犹豫地跪到地上,高呼道,“圣上明鉴,臣有罪。”

席明德电光火石间打好了腹稿,避重就轻地从御史所数的罪状中挑了几条无足轻重的出来替自己辩驳一番,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臣糊涂,但是臣太过忠于圣上您才会一时糊涂啊!

好在皇帝没有将席明德逼死的意思,听完席明德的话后,他抬了抬手,平淡道,“众位爱卿的家事,朕不方便插手,只要处理妥当,不妨碍国事朝政,这便可以了。”

席明德觉得自己逃过一劫,退朝回府的路上越想越慌张,抹了把冷汗就跑去了席老夫人的院子,颐指气使道,“你出府一趟,把老大一家的人给喊回来。”

席老夫人抬眼看看席明德,无动于衷,波澜不惊,“我腿脚这两日不舒服,走不动道了。”她见席明德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便又不耐烦地补充道,“或许刚到席府大门口,就跌一跤要喊大夫来了。”

“你——!”席明德顿时恼怒。他刚被弹劾宠妾灭妻,决不能在这时候被人在大街上就看见自己待发妻不好。

“人是你赶走的,还是我亲儿子一家,想让我去帮你请回来?”席老夫人冷哼,并不怕席明德,“怎么不喊唐氏去?她可不是比我有用多了?”

宅斗这一套,席老夫人根本不屑于跟席明德和唐新月玩,她就算句句带刺,这两个人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席明德瞪着席老夫人看了半晌,好似气得下一秒就会厥过去一般。

“我一个老太婆住在这儿也挺孤单的,”席老夫人还嫌不够,她轻飘飘道,“不如,你也威风凛凛地扔给我一封休书,让我去和长子住到一起,含饴弄孙,正好你也能抬妾成妻,岂不两全其美?”

席明德不敢与她再起争执,只好恨恨地甩手就走,想来想去还是没能自己落下脸,回书房给作为亲家的王老爷子写了封信,指责王氏煽动相公离府去住,实在不孝,盼亲家公速速训斥教导,令其立刻搬回席府云云。

王老爷子收到这封信就转手给席向晚观赏了一番,祖孙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把信给烧了,一个字的信都没给席明德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