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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向晚仍然好好地坐在那儿, 连眼睛都还是往日里那样亮晶晶的含笑望着他, 目不转睛。除了沉默些, 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正要饮酒的王氏忍不住笑了,“宁大人,阿晚每年除夜都是这样, 一杯酒入喉就晕乎了, 只傻笑个不停, 从不记得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宁端:“……”他又看了一眼席向晚, 突地有些担心起来她能不能好好坐稳, 按着桌子要起身,又觉得席府众人的注视有些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最后还是席老夫人开口道, “碧兰, 翠羽,扶你们家姑娘起来回院子,劳烦宁大人送上一程。”

两个大丫头应了声, 将异常乖巧的席向晚从桌边扶了起来。

席向晚果然没说什么,被她们俩引着往门外走。

宁端起身向桌上几人致歉,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跟在席向晚身后不近不远、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好似生怕她不一小心就摔倒似的。

到了门边的席向晚回头看他一眼,突然脆生生道,“你怎么来了?”

宁端只当这是醉话,他边垂眼思量席向晚会不会踩到她自己的裙角, 边道,“陪你和家人用年饭。”

席向晚哦了一声,反应半晌,才接着道,“那你一切都好吗?”

“好。”

“那就好。”席向晚舒了口气,她慢慢道,“你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担心你会不会出了意外。”

“不会出意外。”

“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害你……”席向晚担忧得蹙起了眉,她站住脚跟,转头朝宁端伸出手。

宁端顿了顿,毫不犹疑地将自己的手交给她。

接着,席向晚像是个慈祥的长辈似的,双手握住他的手掌,在手背上安抚地轻拍两下。她说道,“但没关系,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救你的。”

宁端动了动手指,将汹涌情感从喉咙口按下去,那井喷似的情感几乎像是岩浆般将他灼伤,越是压抑在身体中无法宣泄,越是狂躁得令人恐惧。

“我知道。”他低低道。

席向晚还没说完,她颇有些絮絮叨叨地握着宁端的手道,“我最开始原想着,尽力帮你,若是帮不上便也罢了;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也……”

她话说到一半,一阵凛冽的腊月寒风吹过来,席向晚顿时跟落叶似的一抖,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宁端立刻抽出手,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到席向晚肩膀上,长出一截落在地上也没令他多眨一下眼睛,“先送她回院子。”

席向晚身子骨不好,畏寒,这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宁端其实早想过将自己衣服给她的这一幕,只是先前两人并无关系,未出阁未定亲的姑娘家身上披着别的男人的衣服终归不好,因此只是放在心底,想想罢了。

现在虽然是假定亲,可全天下知道的也不过三个人,宁端放纵了自己的私心。

翠羽重新扶住席向晚,小心收敛她的裙摆避免踩到,嘴里还笑嘻嘻道,“大人,再三月余,姑娘就服完丧了。”

按照永惠帝先前的意思,等席向晚出了丧期,就准宁端下聘礼准备婚礼了。

宁端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和翠羽的偷笑不同,他想的却是,这梦至多也只能再做三个多月了。

好在就如今来看,宁端觉得他届时大约还能下得了决心抽身而退。

即便没有了定亲这一层名头,左右他也没打算和其他任何人成亲,自然能护得了席向晚一辈子。他在一日,就不会令她受委屈,这承诺并不是随意胡诌乱编的。

将席向晚送到云辉院后,宁端没有跟进内屋,他伫在院中等了一会儿,翠羽出来回报说席向晚已经安稳睡下,他才转身走了。

席存林饮完屠苏酒后就去了垂花门,在廊下站了一小会,就等到了去而复返的宁端。

许是年饭和酒席的功效,宁端看起来比往日里更柔和一些,又或者是那身黑色的衣服将他融合在了夜色里,看起来平和三分。

席存林朝他一礼,面色有些严肃,“副都御使还要回宫中?”

“是。”宁端披上大氅,他回了礼才道,“明日虽是新岁,侯爷却不必去宫中贺岁了——抑或,迟一些再出门。”

席存林心中一凛,听出了宁端话中隐藏的深意。

每年元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文武百官还是要早起一趟,去宫中排队给皇帝贺岁的,算是个规矩。

可现在永惠帝驾崩,新帝尚未登基,一时之间有些混乱,但若是给唯一的储君拜年贺岁,其实也不是说不过去。

包括席存林在内的许多官员,其实都是打算好了明早和往年一样起了去宫中寻四皇子贺岁的,可宁端这句话令他改变了主意。

“宫中难道……”席存林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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