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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向晚对宁端已有了五六分的了解,知道他要是用过,必定直接回答用过,拐弯抹角说自己不饿,那八成是没吃过。她含着嘴里的糖画有些发愁,“那咱们游完九曲,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些东西好不好?”

“好。”宁端全无异议。

席向晚忍不住教导他,“这么大的人了,不该不注意自己身体。”

宁端垂眼看看席向晚,心道五十步笑百步,但还是点头,“好。”

席向晚迎着宁端了然的视线,有那么三两分心虚,但很快给自己找了理由,“我原是要用的,母亲说出门得好好装扮,将我按在镜子前硬是坐了快两个时辰,刚起身你就来了……可不怪我。”

她说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确实色彩和身旁的姑娘家们比起来,实在是过于暗淡了一些。

可席府一家人都在丧期中,这点小事自然是要注意的。哪怕到时候出了丧期,席向晚也不能就大摇大摆地穿得大红大绿花枝招展,恐惹上麻烦。

“花了近两个时辰,我竟也不知道他们折腾了什么。”她好笑又无奈地说道,“我这不还是和原来一样?”

话说到这儿,排在席向晚和宁端前面的两个姑娘家终于忍不住面色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席向晚,心想她到底是谦虚一下还是炫耀一下?

“你今日……”宁端想了想,直白道,“比别人都美。”

席向晚失笑,轻轻屈膝回以一礼,“承蒙褒奖。”

以宁端的脾气和性子,能夸出口这一句,已经很了不得了。

席向晚笑盈盈地将最后一小块糖画咬进嘴里,随着队伍的缓慢移动,又向前跨了半步。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能远远望见用布匹和木板搭建起来的九宫了,那头人声鼎沸,似乎很是热闹,难怪这么多人即便在这儿排队等着,也一个个不愿意挪开。

席向晚这边张望着九宫,宁端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侧的一群新妇吸引。

那些看起来十分年轻、头上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也正三三两两地排成队伍,可她们队伍最前方的却不是什么游戏或摊位,而是一扇大开的门。

那门是通往外城的,这宁端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新妇涌在这儿究竟是打算做什么的。

“宁端?”席向晚喊了身旁人一声,正要问他想不想买个糖人,却见宁端面上带了些难得一见的疑惑看向一侧,便也心生好奇看了过去,“怎么……”

她的视线落在那群摸钉的新妇身上,声音戛然而止,扭头看看宁端,忍不住笑了出来。

宁端面色正直冷淡,收回来看向席向晚的视线却带着不解。

有什么好笑的?

席向晚朝宁端招招手,待他乖乖附耳侧过来,才小声道,“你别盯着那头看,她们在摸钉,被人看见会害羞的。”

摸钉?

宁端沉吟着直起上半身,将这个词和先前的桃花灯放在了一起,准备将席向晚安稳送回席府之后就去问问王虎这两个隐藏的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灯会的某处突然响起了两记响亮的鼓点声,将各处的人们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席向晚也不例外,她转向鼓声传来的方向,有些好奇,“怎么了?”

“今夜最难的灯谜,被人解出来了。”宁端却似乎明白那鼓声代表什么。

“先前那小贩提到的灯谜大赛?”席向晚立刻想了起来。

宁端颔首,“今年有些灯谜是翰林院出的,难度不小,看来有人夺了魁。”

“既是比赛,就有奖励。奖品莫非是御赐的?”席向晚倒是不怎么羡慕,江山代有才人出,她见过的才子能臣可不少,等过些年,甚至能将那些人的名字列出来给宁端去一一笼络发掘。

宁端摇头道,“奖励是嵩阳长公主私库里出的。有她的赞成,今年灯会才如期举办。”

席向晚了然点头,“却不知道长公主送给那头筹的是什么珍宝了。”

她可还记得国公府回来之后,长公主给她“压惊”时送了多大的一份礼物,那礼单列出来,都和普通的世家里头庶子下聘礼的架势差不多了。

“既然是上元,送的必定是应景的东西。”宁端却没关注这些,他在都察院忙着别的事,灯会相关也是偶尔从旁人口中听说一二。

可他不知道自己今日会和席向晚一道来逛灯会,现在后悔没多了解些也为时未晚。

否则,他或许能去参加灯谜大赛,拔得头筹将那奖品送给她的。

长公主旁敲侧击地告诉过宁端那是好东西,只是他当时脑子压根没转过弯来。

不过席向晚自持不是该参加灯会的年轻人,今日也只想带着宁端好好体验上元习俗,对通报灯谜大赛头筹的鼓声只起了那么点儿兴趣,就又忘到了脑后。

可这队伍实在是动得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个头,席向晚最后还是悄悄问经过的小贩买了盒小巧的一盒酥,里头放的是小巧的酥饼,小孩儿也能一口一个吃进去。

席向晚买了却自己没吃,将油纸包塞进了宁端的手里,心虚道,“你先吃。”

宁端看着她不知为何半个身子躲到自己影子里,依言伸手拈了一个送进嘴里。

而席向晚借着宁端高大身形的掩护,将周围都扫了一遍,确信一没熟人,二来也没人看着自己,伸出手去悄悄也够了个酥饼,在宁端背后低着头一下子就塞进了嘴里。

宁端:“……”他陡然有了一种将席向晚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冲动。

席向晚鼓着脸颊匆匆嚼了两口,便抬起头来,脸上还是端庄温和世家姑娘的矜贵模样,除了目睹全程的宁端,谁也看不出她刚悄悄藏在别人的影子里偷吃了个小酥饼。

像席府这样的世家,姑娘们小时候自然是衣食住行的规矩都有人教导的,让席向晚在大街上吃块糖也就罢了,含在嘴里便好,可真能果腹的那些东西,哪个不要嚼,又哪个能保证不沾到嘴上?

席向晚放不下架子,又饿得肚中空空,只好找宁端救急,吃完抬头见宁端一双幽深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紧张,下意识用指尖碰碰自己的嘴角,“还是沾上了?”

“没有。”宁端顿觉肩膀一沉,重任如山,“我替你挡着,多吃一些。”

席向晚蹙着眉有些犹豫,但养娇气了的身子终归挨不住饿,扯着宁端当幌子,又一连吃了五个,才出了口气,肚子里舒坦不少。

这一口气刚吐出去,一旁就有个和她擦肩而过的人停下了脚步,讶然道,“席大姑娘?”

席向晚险些以为自己被抓了包,抬头望去却见着了樊承洲。

她立刻下意识地往樊承洲身后望了一眼,没见着他带下人,却也没有樊子期的身影,“樊二公子,巧得很。”

“宁大人。”樊承洲也向宁端行了个礼,两人虽未互相正式介绍见面过,但也是彼此知道存在的。

宁端回了礼,面上十分冷淡。

樊承洲和席向晚不过见过寥寥两三次面,可席向晚对他的善意却像是凭空生出来似的,令宁端心生不悦。

“二公子一人来逛灯会?”席向晚这么问着,心中却忍不住将念好所住的院落和灯会这处的距离划了出来大概估计了一番。

还真近得很。

可念好的消息,应当是掩住了的,樊承洲不该知道才对。

“和我大哥一道来的。”樊承洲却叹了口气,皱着眉有些愁眉苦脸,“他刚答了个好似很了不得的灯谜,就跟着一群人走了,我一时没跟上,竟让他走丢了。”

席向晚动了动眉梢。

听见樊子期是解出最难灯谜的那个人,她心中竟不怎么觉得惊讶。

樊子期若不是那个性子,又非想要将皇帝拉下来取而代之,本来也是满腹诗书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指不定能成文章大家呢。

“大姑娘见过我哥没?”樊承洲问道。

“并未。”席向晚想了想,转脸问宁端,“那领奖品的地方在何处?”

宁端果然知道,“登了九孔桥向西看,能见到一面巨鼓的地方。”

樊承洲略微松了口气,朝宁端拱手行礼,“多谢,我这便过去寻他。”

看着樊承洲穿梭在人群中很快消失,席向晚却沉思了会儿,才小声对宁端道,“要不要去看看?”灯会是难得的盛事,樊子期指不定要在这儿搞什么事呢。

“周围有人守着,”宁端却摇摇头,他一脸正直地托着一盒酥,道,“你接着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