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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没人说话了。

俞家家主站起身来,他沉声道,“诸位听我一眼,无论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二月我俞家十六名子弟全部中举,重考却只有二人中举,名次也低了许多,这在都察院眼里已经是十足的罪证,定然是要来严查的。其二,大家可别忘了,前些日子出入贡院彻查此事的人,正是武晋侯的两个儿子,宁端夫人的亲生哥哥!这还不是宣武帝重用他们、打压我们的证明?各位如果抱着侥幸之心,从此以后只怕是要每况愈下,不止俞家,汴京城中剩下的世家也不会再有从前的威望了!”

鸦雀无声中,俞家家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次会试头名的虞传,就是如今宣武帝看中的心腹,我儿被抓、会试重考,全部都有此人的出谋划策。若是等到他去殿试,恐怕连中三元的也就是他了。此人对世家恨之切,决不能让他就这么平步青云,否则后患无穷!”

汴京城里,有着和俞家类似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宣武帝前月那场愿者上钩的钓鱼之计引出了二十个暗藏祸心的姓氏,他为了立威,已干净利落地将这二十家的人杀的杀,贬的贬,雷厉风行,一个也没留下来。

这果决的手段叫汴京城中当时没出手的人都缩着脖子庆幸起来——还好樊子期来的时候,没听信他的花言巧语,否则如今血染汴京城的,可就是自己的颈中血了!

这些人或许参与了舞弊的,已在双手发抖地写请罪书;没参与舞弊的,则是郑重告诉家人要低调行事,切莫引起都察院的关注。

还有一小撮人,他们想的是不一样的事情。

全天下,难道只有樊家人知道启帝留下了宝藏吗?当然不是。

樊子期和樊家人四处走动的时候,多少透露出去一些风声,让某些脑子灵活的家主们意识到了宝藏的存在。

而樊子期死的那一日,谁都知道他入汴京之后不直捣黄龙,反而先带人去了太行宫,最后在那处伏诛。

虽然樊子期是死了,但他的死留下了一条明晃晃的、让野心家无法抗拒的道路——启帝宝藏中一定藏着什么和称帝有关的东西,樊子期才会将他放在首位,迫不及待地赶去。

有人就在暗中打起了宝藏的主意。

“太行宫半夜见了贼人的踪迹?”席向晚听见这消息时扬了扬眉,“没抓住人?”

“陛下又不在太行宫,那里头只有些宫人內侍罢了。”翠羽道,“也不知道什么贼胆子这么大,敢去陛下的行宫里行窃?”

“丢东西了?”席向晚问。

“这倒没有,或许是被发现太早来不及。”翠羽摇摇头,“再说了,里头都是打了内务的东西,就算偷了,那也卖不了啊?”

“你忘记太行宫里还有个密室了。”席向晚淡淡道。

翠羽睁大眼睛,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她道,“可那密室里头的东西,陛下也没动过就封存起来了,如今那玉印也被毁了,以后可再也打不开了。”

“你我知道,但或许有人不知道呢。”席向晚敛了嘴角笑意,她静静想了会儿,道,“殿试安排在什么时候?”

“就是明日了。”街上人人讨论的都是这个,翠羽想不记住也不成。

席向晚停下手上绣花,她轻蹙了眉,总觉得好像有两条线能连在一块儿,却怎么想也抓不住这两根线头,思虑半晌只得往缜密里做平时的安排,“看好虞传。”

“夫人放心。”翠羽满怀信心道,“我去问过是哪几个人,只要虞传不出汴京城,他遭不了什么难!”

宁端和翠羽连番担保,席向晚也就放下了心来。

明日就是殿试,如果真有人要对虞传动手,那定然是在今夜了。否则等虞传上了金銮殿被宣武帝钦点,那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可没那么好下手。

是夜四更天的时候,果然有人匆匆来宁府向宁端禀报说虞传遇刺。

宁端小声将被惊动的席向晚安抚回去,才轻手轻脚起身出院,翠羽跟着去听了一耳朵,悚然一惊便回院唤醒了席向晚,“夫人,那虞传果然今夜里遇刺了!”

睡得安安稳稳的席向晚立刻也睁开眼睛撑出几分清醒,“如何?”

“身上全是血呢,刺客当场被捉,也不知道明日他还能不能去殿试了。”翠羽皱着眉将自己听到看到的一股脑倒了出来,“刚才我在外边见他,似乎神智清醒,还能一五一十地和大人说当时的状况。”

“他就在外面?”席向晚撑起了身,正准备出去看看,宁端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从屋子外面进来,将她按回了床上。

翠羽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

见到宁端眉间并无沉郁之色,席向晚放松了几分,顺着宁端的力道侧躺回去,枕着自己的手背看他,“虞传无大碍?”

“小伤,包扎一下就好,殿试也去得。”宁端顿了顿,又迎着席向晚的眼神道,“去的刺客不止一人,似乎早知道虞传身边有人保护,我有些担心你。”

“不应该啊……”席向晚正喃喃说到这里,突地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将两根迷路的线头接在了一起。

她原本还残留了两三分的朦胧睡意一瞬间从脑中飞走,背上一凉,知道了自己先前究竟忘记了什么。

宁端上辈子的死日,可还没过去。

席向晚只想着如今外忧内患都几乎除了个干净,宣武帝显然又没有对宁端起杀心,那宁端的殒命危机自然已经过去,却忘记了还有世家明目张胆将虞传刺杀这一事。

——世家!他们如果联和起来,也确实有着伤到宁端的能力。

席向晚下意识地伸手搂住宁端脖颈靠进他的怀里,微微颤抖地吐出了一长口气息。

宁端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到床榻里面,自己跟着躺了下去,安抚地亲吻她的额头鼻梁,“你想到了什么?”

“你我都要小心。”席向晚慢慢道,“怕是背后之手不止冲着虞传而去。”

“自然。”宁端的声音很低,几乎贴在席向晚耳旁,他沉稳道,“不必担心,我身边人多。”

席向晚嗯了一声,将自己整个挤进了宁端的怀里,埋首在他颈旁沉默片刻,才道,“我会护着你的。”

宁端失笑起来,胸腔微微的震动贴着席向晚的肩膀传到她心窝里,“那你也要替我护好你自己。”

“一定。”席向晚抱紧了宁端,汲取着熟悉的气息,才缓缓重新生出了睡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