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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大惊,斥骂道:“还不滚下去,气着了皇后娘娘,到时候拿你的命填!”

敬事房的太监可不怕这句话,毕竟能在敬事房待着的谁不是在宫里打滚多年的老油条,如果这么就被气着了,宫里该没剩几个主子了。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他也没有再坚持,忙装得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退了下去。

富春想劝陈皇后,却不知该怎么劝。

这时王东来的身影在门外闪了一下,她忙道:“娘娘,您先别急,谁知道敬事房的人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再说陛下的脾气您也知道,无缘无故陛下怎可能发那么大的火儿,肯定是那奴才瞒了什么,奴婢问问王东来。”

从东宫挪出来的这一个多月,富春也感觉到东宫和宫里真不一样,以前娘娘凭着她们几个完全就够使了,现在却根本不够用,既然用谁不是用,不如就用眼前的。

王东来听到自己的名字,忙就蹿了进来。

“富春姑娘,叫咱家何事?”

“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敬事房的陈太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奴才这就让人把那小子堵在坤宁宫里,先教训一顿给娘娘出气。”说着,他就撸起袖子往外走。

这会儿陈皇后也缓过劲儿来了,忙制止道:“闹出去成何体统。”

“奴才这不也是……”王东来陪着笑,倒有几分憨厚的样子。

……

富春看了陈皇后一眼,得到她的应许后,才把敬事房来禀的事大致地说了说。

王东来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嫌奴才说话不恭敬,让奴才来说,大概是敬事房的人说话夸大了。这群孙子奴才知道,平时惯喜欢耀武扬威,仗着自己在敬事房当差,各宫娘娘们都得给几分脸面,颇是人五人六的。奴才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猜测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触怒了陛下,陛下才会一怒之下要撤了敬事房。

“这群孙子见祸惹大了,惹出事来了,就赶忙来找您…背锅,你若是管了这事,陛下不想折了您的脸面,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的差事保住了,自然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让奴才来说,这种时候娘娘您可千万别出头,您想陛下发了怒要撤敬事房,您这种时候出来说不能撤,这不是明摆着和陛下打擂台?这宫里谁最大啊,自然是陛下,还有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和太上皇,当然还有娘娘您,但您又何必为了这事去惹怒陛下,不值当啊。”

王东来的这番分析倒也没错,甚至有点另辟蹊径点拨了平时陈皇后想不到的那一环,也是她不想去想。

可王东来并不清楚以前东宫的情况,诸如苏贵妃独宠,诸如建平帝为了苏贵妃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楚王这些事。

前者东宫人人都知道,宫里的人即使不知道,现在也渐渐都知道了,后者陈皇后谁也没敢说,包括富春。

就是因为这些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才致使陈皇后气成这样,甚至隐隐还有一种恐慌,只是这些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陈皇后也没打算跟一个奴才说清楚。

“那你的意思是?”

“奴才倒没有什么别的主意,只是琢磨这事也许太上皇后她老人家插手更合适?”

这个想法倒是跟陈皇后想到一处了,这种情况下她不想硬顶建平帝,只能求助傅太后。

等王东来下去后,陈皇后沉吟道:“此人倒是可以一用。”

富春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让人先盯着他。”

陈皇后坐了一会儿,等想好去了该怎么说后,才坐着肩舆往宁寿宫去了。

据说,皇后面上隐有泪痕,神色隐见落寞。

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才传到盘儿耳朵里。

听到这话时,盘儿正在庭院里喂鱼。

如今这鱼池在母子几个的院子里算是通用了,景仁宫里也有一个,就在临着东南角的角落里。方圆两丈大小,假山瀑布,小桥流水,一切做得虽然秀气,但是十分精致。

水车带动了水,流淌而下,发出阵阵水声,听着就让人觉得愉悦。

池中养了几条不大的金鱼,这种地方养锦鲤自然是不够的,金鱼恰恰好,所以内务府专门收罗了几种俯观最美的品种,诸如朝天,诸如蝶尾和凤尾。

盘儿最是喜欢蝶尾和凤尾,游起来尾巴特别好看。

不过内务府的人说了,要是想把鱼养好,平时要多喂活食,所以景仁宫专门有个太监平时负责喂养这些金鱼,盘儿无事时也会来喂一喂。

“敬事房的人胆子倒也真大,前脚陛下说要撤了敬事房,后脚他们就跑去坤宁宫了,指着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

冯海道:“他们也是怕丢了差事,才会冒险去求皇后娘娘,谁叫皇后娘娘开头管了这事,现在撒手不管面子也不太好看。”

之前盘儿听见下面人说,就把冯海叫来了,若论景仁宫里谁的消息最灵通,莫过于冯海。

盘儿也觉得当初收下冯海真是先见之明,以前在东宫时还不觉得,只觉得他办事稳重,人也很灵活会来事。来到宫里后,冯海里里外外做了不少事,让盘儿更是感叹这人收的值。

诸如坤宁宫奴才背地里搞……事的事,景仁宫一概是没有的,因为从第一天入主进来,内务府分派来的奴才们就全被敲打了一遍,不光由冯海把着,还有小德子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再加上乾清宫那边只差天天招苏贵妃过去伴驾,这动静阖宫上下都看着,谁敢闲的没事来触这个霉头?再说还有冯海小德子香蒲白术和晴姑姑她们,也轮不到他们出头。

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都消停了。

其实这些宫里的机锋盘儿都懂,但她光懂没用,还得下面人也懂,这样才能方方面面制约新来的人。

所以她才会觉得冯海好用,因为很多事不用她说,他就能心领神会去办了。

“皇后娘娘去求太上皇后,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再多盘儿就没说了,关于建平帝一些隐晦的心思,她也不可能和冯海去说清楚。

冯海见主子不愿多说,也没再说什么,本来他还怕这事会波及到主子,瞅着见乾清宫那边一直没召主子过去,就猜到陛下可能也不想波及到主子。

陛下对主子有这份心,他们景仁宫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等着看戏吧。

“最近让他们少出门,没事就在宫里头的待着,也免得出去惹是生非。”

“是。奴才会吩咐下去的,也会交代小德子。”

盘儿但笑不语,挑眼瞅瞅不远处站着时不时往这边看的小德子。以前是哥们,现在倒成上下了,不过小德子的年纪是小了些,还得磨练几年。

她把手上的残渣拍干净,又从香蒲手里接了块帕子擦了擦,就往殿里去了。

远远的,小德子见冯海没跟上,一溜烟就凑了过来。

“主子……”

亏得他不是宫女,是宫女该上手给盘儿捶腿捏肩了。

“怎么了?又有什么话想说?”

“没。”

小德子能说什么,敢说什么,说冯海那孙子抢了自己主子跟前最得脸太监的位置。你说他都去侍候二皇子三皇子了,没事还往主子身边凑做什么。

“行了,多跟你冯哥哥学学,他迟早还要回南三所。”

一听到这话,小德子眼睛立马就亮了。

香蒲把他撵出去,道:“没得嫌人!”

盘儿笑了笑,心里却在想陈皇后去了傅太后那儿,太后可会管?

宁寿宫里,傅太后十分头疼。

但又不好发作,毕竟这也是陈皇后第一次在她面前摆出这般羸弱之态。

说着说着眼泪都出来了,傅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好强的儿媳妇这般。

“本宫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要不皇后你先回去,等本宫见到皇帝了说说他?不过皇帝这阵子也忙,河南发了大水,当地官员无能竟使得流民四起,往京畿重地而来,连通州都有流民了,也不怪他会急上火,他肯定不是冲着皇后你去的,肯定是下面奴才办事不用心惹怒了他。

“本宫的儿子,本宫还是清楚的,不是有什么事定不会迁怒,这敬事房的人也是,朝廷都出了大事了,这会儿让皇帝翻牌子,不是找着挨训斥,现在龙颜大怒知道错了,念秋啊,这敬事房的人是要管管了。”

念秋忙道:“是,奴才等会就去给内务府递话。”

傅太后才又把目光投向陈皇后的身上,道:“行吧,你就先回去吧,等皇帝来了本宫问问他。”

陈皇后只能站起来,对傅太后行了礼,而后就退下了。

等人走后,傅太后对念秋道:“有时候我也就不明白了,两人明明是夫妻,按理说是最了解彼此性格的人,她却偏偏每次总往炮口上撞。论起聪明,她还真不如那苏贵妃。”

这话说得念秋还真不好接,只能说敬事房的人不是东西,竟然怂恿着皇后这时候往炮口上撞。……

可这恰恰也反应了陈皇后的窘境,作为一个皇后不说要面面俱到,至少要对皇帝这个宫里最大的人的动向有所了解,例如最近朝堂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陛下的心情如何等等。

傅太后都能点出缘由,偏偏陈皇后无知无觉,恰恰说明了她的后位根本没有坐稳。

当皇后容易,坐稳后位却难,这个道理再没有人比傅太后这个曾经也当过皇后的人更心知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