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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听到动静的时候回头一看,头皮都险些要炸开。

倒霉的是她衣服还不甚被陡坡上的一段树枝挂住,她用力一扯,总算撕碎了那块布料,但身形受力跟着一颤,揣在怀里的鹿皮护腕不慎掉落出去,往下滚出一段距离才叫一丛积着雪的树杈给拦下。

樊长玉在护腕掉出去的时候,心口莫名跟着一紧。

那是言正送她的十六岁生辰礼物。

她想也没想,直接奔过去捡护腕,岂料落雪和针叶覆盖之下有一地洞,她踩过去时脚下瞬间落空,整个人都往下掉。

樊长玉左臂受伤,右手又抓着刚捡回的护腕,几乎无力攀援,好在后领突然一紧,她像只大猫似的被人拎着衣领拽住了。

洞口边缘的枯枝碎石落尽地洞里,半天听不见回响,里边黑黝黝的,不知有多深。

樊长玉心中难免也一阵后怕,她扭头看着追上来的那独眼男人,他身形倒是挺拔,就是脸上有一道从左眼横过鼻梁,延伸至右半张脸的狰狞刀疤,光是看着就怪可怕的。

她抿紧唇角同他对视着,像是一头极力逃跑却还是被人抓住了的豹子,满眼不甘。

男人单手拎着她后领也不显吃力,周身气息冷沉,见她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那对鹿皮护腕时,眸光微滞,突然冷嘲般开口:“为了这么个东西,命都不要了?”

他嗓音压得极低,听起来沙哑得厉害,像是喉咙受过伤。

樊长玉心说她事先也不知道这枯枝落雪下边会有个地洞啊,嘴上只狠声道:“与你无关!”

她只有右手能用,樊长玉也不管自个儿还被人拎着,把那护腕努力往衣襟里塞,想着腾出右手方便应对。

对方发现了她的动作,眸色深了几许,忽而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樊长玉暗忖这人怎么还怪八卦的,她已空出了右手,道:“自然!”

说话分散他注意力的瞬间,她右手已伸到领后,反抓住了他拎着自己衣领的手,整个人也借力转了个身,脚蹬着地洞的岩壁就要往上攀。

比起小命被拿捏在旁人手中,肯定是自己掌握主动权才更安全。

怎料对方发现她的意图后,顺势往后一倒,这股力道直接将樊长玉整个人带了出去。

樊长玉砸到他身上,被他身上坚硬的甲胄硌得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爬起,便被对方一个翻身压在了地上。

这样完全压制的姿势让樊长玉浑身汗毛直竖,怒急喝道:“滚开!”

对方一手摁着她右手手腕,一手避开她脱臼的左手压着她肩膀,半支起身体看她,两人中间隔着不过一尺的距离。

樊长玉恨恨同他对视着,胸口因为喘.息和怒意起伏得厉害,加上她方才塞进去的护腕隆起的弧度更甚,在此时倒多了几分勾人心魄的别的意味。

但制住他的人似乎半点没起旁的心思,他盯着樊长玉,完好的那只眼睛出奇地好看,瞳仁漆黑望不见底色,本能地让人觉着危险:“山下那小白脸是你什么人?”

樊长玉怒火中烧压根不回话,只一味挣扎,却让自己被摁得更紧,一侧头发现他摁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食指上有一圈很新的牙印。

之前在老妪家中,门外那两个假官兵的谈话浮上心头,她心道难不成他们口中的主子是这人?并不是那个被她戳了好几个血窟窿的瘪犊子?

所以她是被这人救了的?

樊长玉挣扎的力道一弱,忍不住打量起眼前这人,只觉他那只黑漆漆的眸子莫名熟悉,忍不住喝问道:“你是谁?”

男人沙哑出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樊长玉在心底算着官兵赶来的时间,拖延时间把头偏向一边,不再同他对视,道:“我不认识他。”

男人嗤了声:“不认识,你在江上还拿命护着他?”

樊长玉只觉这人实在是奇怪,道:“我被山匪追杀,路上遇见他的马车,他好心载我一程。后来山匪追上来,我便带着他一起逃了。”

摁着她的人手上力道松了几许,垂眸瞥过她衣襟里露出一截的护腕,漫不经心问:“你这般珍视,谁送的?”

樊长玉只恨自己身上有伤,又太久没吃东西饿得快没力气,不然怎么可能被眼前这瘪犊子制住,只能一边盼着官兵快些来,一边冷声同他周旋:“一个很重要的人。”

想起言正,心口莫名有些发涩。

对方听到这个回答似乎怔了一瞬,看着她隐隐有红意的眼眶,问:“有多重要?”

樊长玉没忍住骂道:“关你什么事?”

松树上的积雪受震,大片大片落下来,谢征护着人就地一滚,一只手按在她后背收紧,像是趁机用力抱了一下她。

樊长玉哪能放过这绝佳的逃跑机会,脑门在他下颚用力一撞,趁对方抽手去捂下颚时,爬起来抬脚就踹。

谢征敏捷躲过,那狠劲儿十足的一脚踹在了一旁碗口粗的松树上,树上的积雪塌方一般往下坠。

樊长玉心知已失了再次下手的机会,没再恋战,借着这一刻的遮掩,拔腿就继续往下方的官道跑。

几番交手她已摸清对方武艺高强,她如今有伤在身又体力不支,只凭一腔怒火冲过去,无疑送上门给人羞辱。

她还得活着回去找长宁,不能意气用事把自己折在这里!

谢征从雪地里坐起来,单手捂着被樊长玉用力撞过的下颚,松树上抖落的积雪砸了他满身,唇齿在被撞时磕到了,溢出了点淡淡的血迹。

他看了一眼樊长玉跑开的方向,听着逼近的大片马蹄声,终究是没再去寻她。

锦州战事紧急,他作为主帅却出现在蓟州,叫李怀安认出他,无疑是给李党递了把柄。

他虽同魏严反目了,但从前毕竟替魏严做过不少事,李党不可能拉拢他,只想看他和魏严斗得两败俱伤。

而且……知道了她对他并非厌恶至极,便够了。

至少,她还这般珍视他给她的东西,说他是很重要的人。

不放心谢征独自前来的亲卫驾马寻了过来,沿着盘山官道处下滑的痕迹找到他,见他独自坐在一颗雪松下,身形寂寥似一头孤狼,终究还是开了口:“侯爷,蓟州府的官兵马上就到了,咱们走吧。”

谢征浅“嗯”了一声,走回官道,翻上马背后,最后瞥了一眼不远处被松林掩盖住的盘山官道,一夹马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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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一路狂奔到了官道上,总算是同从山脚下沿着官道一路盘旋而上的官兵们遇上了。

樊长玉看着风里飘飞的蓟州旗和这百来十号人马,确认他们真是官兵后,总算是得以松口气。

李怀安和几个官兵迎上前去:“姑娘,你还好吗?”

樊长玉喘.着粗.气点头,指向身后的陡坡:“有一批官兵打扮的人假称是商户借住在一户瞎眼老妪家中,身份很是可疑,兴许是山匪假扮的,诸位军爷快去追,莫让他们跑了。”

带兵的正是郑文常,他当即点了大队人马一路驾马去追,只留十几名官兵在原地保护李怀安。

李怀安看樊长玉喘得厉害,去马背上取了水壶递给她:“姑娘喝口水。”

大抵是怕她介意,补充了句:“这是备用的水壶,没喝过。”

樊长玉接过道了声谢,牛饮几口才缓过劲儿来。

对方向着她一揖:“在下姓李名怀安,昨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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