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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开拔前,下令火头营生火做饭,让将士们饱餐一顿。

樊长玉去帮忙杀猪,还在继续传颂她事迹的火头营老兵同别处调来帮忙的新兵道:“樊姑娘可有木兰之勇!”

那新兵是个大字不识的,摸了摸脑袋问:“木兰是谁?”

老兵嫌弃看新兵一眼:“你连花木兰都不知道?南北时期的大英雄,她爹膝下没个儿子,一把年纪遇上朝廷征兵,她怕她爹死在战场上,就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十一载,立下赫赫战功!”

新兵惊讶道:“一个女儿家,是怎么混在军营里十一年都没人知道的?”

这个问题显然把老兵问住了,老兵不耐烦道:“戏文里都是这么写的,人家就是有那本事,最后还得了皇帝亲封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樊长玉从得知大军要开拔,一颗悬起的心就没放下过。

此刻听了那老兵说了花木兰的故事,她擦拭杀猪刀上血迹的动作一顿,心底隐隐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之前见小五对言正似乎颇为亲近,一问才知他们曾是同一个伍的。她知道言正脾气不好,怕言正得罪人,在战场上没个帮衬,问起他们队伍里的其他人,本想帮言正打理好袍泽关系,怎料言正说其他人都死了,只剩他和小五。

此番全军出动,他和小五还得被分去其他营。

重新编队,一个熟人也没有,战场上想有个照应愈发艰难。

以言正的伤,此番只怕有去无回,若是她替言正去打这一仗,言正帮她带着长宁跟着火头营的后勤军在后边,兴许还能最大程度保住性命。

自己顶替言正上战场,他这不算当逃兵。再者,新营里除了小五,没人认识言正,小五肯定会保密的,自己代他上战场压根不会叫其他人发觉,等回来后,同言正换回来就是了。

心中这个念头一起,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这一路走来,她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朋友,光是想想言正被乱刀砍死在战场上的样子,她心口就像是被什么攥紧了。

离开火头营后,樊长玉径直去了伤病营。

军医不在,那个半大少年在给伤势重迄今下不得床的伤兵们煎药。

少年叫武三斤,听说是她娘在逃难的时候生下他的,大人在逃荒路上都瘦骨嶙峋,又哪有营养给孩子,他生下来只有三斤,他爹娘都以为他养不活了,没想到他却好好地长大了,他爹娘便给他取名叫三斤。

他从军后,因为个头小,被分配到了后勤军中。

此刻见了樊长玉,武三斤立马热络打招呼:“长玉姐,你是来找韩军医的吗?韩军医出去了。”

韩军医便是给谢征看诊的那名军医。

樊长玉说:“我是来找你的。”

武三斤拿着扇火的棕榈扇,面露疑惑:“找我?”

樊长玉做贼心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愈发正气凛然,问:“你知道蒙汗药放哪里吗?”

武三斤这些日子一直在伤病营打杂,对于药品的放置地方再清楚不过,他道:“知道啊,长玉姐你拿蒙汗药做什么?”

樊长玉继续一脸正气道:“我想去猎几头野猪,等着给大军凯旋后接风用,把蒙汗药拌进粗糠里做个陷阱,更容易猎些。”

武三斤不疑有他,很快去帐内取了一包药粉递给樊长玉:“这些够猎十头野猪了。”

樊长玉道了谢,把药粉往怀里一揣便离去。

-

大帐内,装病多日的亲卫们都已换上甲胄。

谢五向谢征禀报前线的战况:“咱们的先锋部队已截住反贼,只等主力军围过去,不过有斥侯来报,反贼昨天夜里便已偷偷撤走了部分兵马,随元青亦在其中。”

谢征眸色骤沉,“命陈良点一千精骑前去追击。”

谢五抱拳:“属下这就去传令。”

守在门外的谢七忽而道:“夫人过来了!”

谢征和屋内一众亲兵面色皆是微微一变。

樊长玉捧着一盅汤进帐,就发现里边的伤兵全都穿戴整齐,像是随时准备归营。

他们拘谨同樊长玉打过招呼后,便拿着各自的东西离去了。

谢五瞄了一眼樊长玉和谢征,也起身道:“我也先回去准备准备。”

帐内只剩樊长玉和谢征两人,樊长玉把手中的汤放到桌上,问他:“你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谢征好笑道:“上战场除了兵器,还有什么要备的。”

樊长玉拿起他挂在床头的那身残甲,看了一眼甲胄的破败程度,眉心皱起:“你的甲衣破成这样怎么穿,我给你补补。”

这身小卒甲衣是之前谢五寻来的,伤病营里的其他伤兵都是把甲衣放在自己床头挂着的,他们床头不放身甲衣,难免叫樊长玉怀疑。

谢征原本还在思索战局,目光不经意落到樊长玉身上,看她穿针引线的样子,不自觉便看入了神。

上一次他从军,跟樊长玉连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此番出征,倒是突然体会到了柔肠百转的滋味。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樊长玉垂着眉眼专心缝补那件残破的甲衣,一缕碎发垂下,贴着她白皙的侧脸,小巧莹白的耳朵在乌发间若隐若现,这一刻的神情温柔而恬静。

当然,如果看那针脚,就不太温柔也不太恬静了。

可惜谢征没看到,他目光在樊长玉半隐在乌发下的耳垂上停驻了很久,心口似有一头恶兽横冲直撞,鬼使神差地抬手帮她把那缕碎发挽至耳后,指腹触到她莹白小巧的耳朵时,樊长玉抬头看了他一眼。

心底那股恶念突然就压不住了,本该移开的指尖,忽而用了些力道绕去她脑后。

他低头吻了她,温柔又不太温柔。

一只手用力插入樊长玉发间,因为她没拒绝,分开时他额角青筋凸起一条,呼吸都是滚烫的,眼睛里透着一层红,像是一头恨不得将她生吞却又挨于时机不得不停下的恶狼。

“等我回来。”他清越的嗓音哑了。

樊长玉唇被他咬得有些木木地疼,想一巴掌拍过去又忍下了,她真心实意和他商量:“言正,我替你上战场吧?”

谢征俊秀的眉几乎是立即皱了起来:“说什么傻话?”

樊长玉说:“你伤还没好,万一在战场上刀都挥不动怎么办?”

谢征想到之前撒的谎,面上不太自然地道:“我是步兵阵里的刀兵,只负责清缴被先锋部队冲散的残兵,没什么危险的。”

樊长玉看他态度坚决,似有些失望,道:“那你万事小心。”

又问:“你是刀兵第几营,跟着哪位将军的?”

谢征没料到樊长玉在军中数日,对军营里的编制都熟悉了起来,他知道不该再瞒下去,可如今箭在弦上,只得继续扯了个谎:“左卫军第三营李镰将军麾下。”

樊长玉暗暗记下了,又去桌上把那盅鸡汤捧了过来:“这是我抓了一只野鸡偷偷给你炖的,你喝了就和小五兄弟一起回营吧。”

谢征不疑有他,几口喝完了鸡汤。

樊长玉看着他,神色似有些复杂,道:“我不在的时候,劳你替我照看一下长宁。”

整个世界都开始颠倒,谢征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变了脸色:“你……”

但身体已瞬间疲软了下来,刚迈开步子便倒了下去,樊长玉一把扶住了他,对着昏迷过去的人低声道:“我不想你死。”

樊长玉怕有人查伤兵帐,查出谢征的身份,背着谢征先去了自己和长宁住的军帐。

长宁看到樊长玉背上的谢征,白着张脸道:“阿姐,姐夫又要死了吗?”

樊长玉微微一噎,道:“没,他就是暂时昏睡过去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就能醒来。宁娘乖乖在帐内守着你姐夫,要是遇上危险,你姐夫又还没醒,你就拿针戳醒他。”

武三斤递给她的蒙汗药,她用了能迷晕一头野猪的量。

主要言正意志力坚于常人,她怕普通剂量迷不倒他。

樊长玉递给长宁一根针后,又把绑在裤腿上的匕首解下来递给她:“以防万一,这把匕首你也拿着。记住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戳醒你姐夫,用针戳别用匕首,他醒了就能护着你的。”

长宁一手捏着绣花针,一手拿着匕首用力点头,却又忍不住问:“阿姐呢?”

樊长玉道:“阿姐去打抓走宁娘和宝儿的那些坏人,打完坏人就回来。”

长宁拉住樊长玉一片衣角,黑葡萄眼水汪汪的,满是担心:“那阿姐要小心。”

樊长玉摸摸她的头:“放心吧,阿姐去给你报仇!”

她交代完长宁,摸出杀猪刀和砍骨刀往腰间一别,便出了大帐,往左卫军大营去,也是赶巧,竟在路上就碰上了谢五。

谢五见她穿着燕州兵服时,心中就已有了个不妙的猜测,结巴道:“樊……樊姑娘。”

樊长玉疑惑道:“小五兄弟还没归营吗?”

谢五僵硬道:“我……我去找言大哥。”

樊长玉四下瞄了一眼,一把拽过谢五低声道:“小五兄弟也知道,我夫婿重伤未愈,他上战场无疑是送死,我替我夫婿出征,小五兄弟只当不知这回事,等此战归来,我再同我夫婿换回去,没人会知道的。”

谢五心说怎么可能会没人知道!

虽然作战计划是一早就制定好的,几路大军都在有条不紊地往山下拨,可侯爷要是自始至终都没露面,这也说不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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