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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黎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 带谢启则熟悉完附近的地形,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她的工作很简单——有人闹事的时候,站出来, 用言语或拳头让对方闭嘴。

因此, 大多数时间, 她都是闲着的,可以看电影或打游戏, 但一旦忙起来就意味着要见血了。

今天还算顺利, 除了几个喝大了的彪形大汉, 基本上没人闹事;而那几个彪形大汉,也在谢黎拔枪之后, 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这也是马汀对谢黎那么殷勤的原因之一——本地人都听说过她悍勇利落的身手, 不会过来自讨苦吃。

凌晨五点钟,谢黎跟中餐馆的伙计打了声招呼, 带着谢启则离开了。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感觉……马汀似乎有些害怕谢启则?

几乎整个晚上,马汀都没有跟谢启则有过眼神交流, 也没有跟他说过话。

谢启则坐在她旁边时,马汀甚至罕见地没有过来搭讪。

可是, 谢启则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黎思索地看向挂在自己身上的谢启则。

谢启则几乎完全覆在她的身上, 头埋在她的颈间,有一下没一下地闻着她的气味,轻眯着眼睛,表情困倦中带着一丝陶醉。

很快,他陶醉的表情就消失了——谢黎示意他起来, 上车。

他在她的颈侧磨蹭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 一脸不高兴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谢黎坐上驾驶座后,他安分不到两秒钟,又凑了过来,低声抱怨道:“……我困了。”

“睡会儿吧,到家了我叫你。”

“可是,我想看着你。”他离得太近了,额前的头发丝丝缕缕擦过她的颈侧。

谢黎熬了一个通宵,感官本来变得十分迟钝,但为了保持警觉,她激活了反应增强插件——这玩意儿可以提高心脏的泵血效率,缓解疲劳的同时,大幅度提升反应速度。

所以,她现在的感官又迟钝又敏锐,被他这么一蹭,顿时一个激灵,麻意从脖颈蔓延至头顶。

“……回去再看!”谢黎警告地瞪他一眼,推开他,发动引擎。

谢启则被瞪得一愣,随即不再乱动,低头系上安全带。

谢黎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否光线的问题,谢启则的神色显得有些古怪,喉结轻微滚动,看上去像是在回味什么。

回到家,谢黎刚反锁上房门,谢启则就像松开牵引绳的大型宠物一样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她。

谢黎:“……洗手,从外面回来要洗手!”

“我困了。”他抱着她不撒手,发出闷闷的撒娇的声音。

“困了也得洗手。”

谢启则假装没有听见,一声不响。

最后,谢黎只好强行把他拽到洗手间,替他洗手。

整个过程中,谢启则脑袋一直埋在她的肩上,似乎只要贴着她……不管她对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异议。

可能因为洗手间太小,不到三平米的狭窄空间,谢启则又太高太重,一动不动地压在她的身上,谢黎忽然有些呼吸困难。

就在这时,谢启则往前蹭了蹭,似乎想往她的怀里钻得更深一些,但他显然忘了自己并不是宠物,而是一个超过一米九的成年男性。

谢黎差点跌倒在洗手间,不由怒道:“谢启则!”

谢启则还在往她的怀里钻,为了离她更近一些,一条腿甚至顶-进她的双膝。

这个动作带着一丝不正常的侵略性,谢黎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生气。

几分钟后,谢黎让谢启则彻底清醒了过来——她面无表情,用冷水打湿毛巾,一把糊在了他的脸上。

谢启则坐在床上,垂下脑袋,用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可能因为清醒得猝不及防,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谢黎不打算安慰他。

他太会得寸进尺了。

适当的冷落,可以让他学会分寸。

谢启则却冷不丁开口了:“……疼。”

谢黎头也不回:“装可怜对我没用。”

“我没装可怜,”他低声说道,“我头上的伤,好像裂开了……好疼。”

谢黎不太相信。一路上,他脑袋都在她的肩上蹭来蹭去,她怎么没看到伤口破了?

“睡觉。”她不容置喙地说。

“真的很疼。”他说。

“睡觉。”谢黎闭着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远程关掉了灯光和窗帘。

淡蓝色的晨光被百叶窗遮住,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已经是早上六点钟,谢黎困倦极了,很快昏睡了过去。

谢黎习惯在清醒的时候压抑情绪,强迫自己处于冷静的状态。

因此,一旦做梦,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就会被释放出来,暴风雪一般撕扯梦境。

她现在不是警察了。

修也被她杀死了。

可是,为什么世界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

是因为她的力量太小了,还是因为……资本是无法撼动也无法消灭的?

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答案。

一鲸落,万物生。

修死了,他所拥有的权势并不会消失,只会化为丰厚的脂膏,吸引人们像鬣狗一样去哄抢。

他的确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在他之下,还有数不清的人仰仗他,模仿他,渴望取代他,成为新的罪恶源头。

“邪恶”是杀不死的。

她妄想以杀戮拨乱反正,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谢黎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只是有些累了。

她已竭尽全力在做正确的事情,可是整个世界都是错误的、混乱的、癫狂的,如同一场漫长而恐怖的暴风雪。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与自然的力量对抗?

梦境里,谢黎一身单衣,站在茫茫白雪之中,剧烈的风声震得她耳膜刺痛。

不远处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镇,那里天气响晴,无风无雪,屋顶是鲜艳的红色,窗明几净,隐约可见壁炉燃烧着木柴,火焰透出温暖的红光。

谢黎很少放纵自己的负面情绪。

但毫无疑问,她一辈子也到不了那个温暖的小镇。

情绪可以影响梦境。一时间,四周的暴风雪变得更加狂暴,像是要硬生生扯下她的耳朵,大团大团的雪砸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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