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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丝黛拉抿紧嘴,什么也没说。

事到如今,即使她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这个世界的确有像神一样神秘莫测的力量。

她之前看玛戈使用巫术,只觉得更像是一种障眼法,好比从礼帽里变出鸽子这样的街头魔术。

后来,她听玛戈提起罗曼帝国的女巫、魔物和各种守护神的传说,也觉得更像是一种精怪传说。

她以为神明、魔法和巫术,只是人们对无法理解的力量的一种概括。谁能想到,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无法解释的生灵。

眼前的黑雾在观察她,模仿她,戏弄她。

祂明明没有舌头,却紧盯着她的口腔内部,变幻出一模一样的器官,舔掉了她脖子上的血液。

当祂吃到血液的那一刻,似乎满意极了,连黑雾都沉沉地涌动了起来,仿佛野兽打了个餍足的哆嗦。

她和黑雾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当她被那只丑陋而粗硬的手掌扼住喉咙时,连反抗的想法都消失了,就像羚羊被猎豹叼住喉管——羚羊是不可能生出叼住猎豹喉管的想法的。

她十分厌恶这种感觉。

自从她对权力生出渴欲后,就很少再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上一次体会这种感觉,还是在火刑法庭上,裁判官以“亵渎神明”这样可笑的罪名,剥夺了她的王位继承权。

她以为那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无能为力。

谁知,才过去没多久,她就又一次被挟制了。这一回,还是个连形状都没有的黑色怪物。

是她太孱弱了吗?

那她怎样才能摆脱孱弱的现状,摆脱这种无论是谁都可以挟制她的局面?

黑雾有些惊讶。

祂没想到艾丝黛拉被威胁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生出了更为浓重的贪欲。

欲念从她略显阴郁的呼吸中散溢出来,鲜活,强韧,有生命似的游动,形成一股甘美的微风,融入了祂雾似的身体的每一组织。即使在生死关头,她也没有意志消沉,而是像野兽一样被激发出了凶狠的好斗心。

她不是完美的傀儡,却会是祂品尝过的最甘美的食物。

也许,祂不该那么粗暴地对待她。

她的贪欲比祂尝过的任何一种欲望都要丰盛和甘美,假使她因为气愤或恐惧而自杀;可能要过很长时间,祂才能找到下一个能与她相媲美的食物。

就在这时,艾丝黛拉冷不丁开口问道:“你是小狗吗?舔够了没有?”

她生气了,声音变得像冰一样冷。

祂想要她消气。

于是,祂沉吟着,将丑陋的手掌贴在她的前额上,攫取了她关于欢乐的记忆。

她是个如磐石般冷静且善于控制情绪的女孩,很少大喜大悲,最高兴的时刻也不过是——吃到合口味的蛋糕、喂养的毒虫开始化蛹、偷到合乎心意的燧发枪,以及戴上缀满宝石的王冠。

祂现在还很虚弱,没办法用王冠讨好她,但可以送她一把精巧的燧发手枪。

艾丝黛拉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皱眉蹙额地望了过去,却看见黑雾模仿人类的双手,呈上了一把小巧的遂发手枪。

等她接过手枪后,黑雾又像小狗小猫那样讨好地蹭了蹭她的面颊。

艾丝黛拉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燧发手枪上,完全没察觉到祂的讨好——这黑雾不通人性也无法交流,她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峰回路转,祂竟然像知道她此刻最想要什么一样,送来了一把精巧的燧发手枪,并且刚好契合她手掌的尺寸,仿佛为她量身打造般。

这黑雾究竟是什么?

祂有意识吗?

祂有智慧吗?

祂能和她……交流吗?

她抬起脸,直直地看向黑雾:“为什么给我这把枪?”

一片静默。

没有声音回答她。

是她想太多了吗?还是说,这个怪物真的没有智慧,没办法用言语和她沟通?

艾丝黛拉垂下眼睫毛,试着把火药压入燧发手枪的枪管。黑雾看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十分配合地递上了遂发手枪的配件。

“我在屋里试用这把手枪,屋外的人会听见吗?”她问。

仍是没有回应。

就在她快要放弃和祂沟通时,一个低哑、古怪、刀刃般锋利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不会……听见。”

祂像是刚学会这门语言般,还无法适应咬字和发音,隔了好几秒钟,才能流利地说出下一句话:“送你,是为了,讨好你。”

“讨好我?”艾丝黛拉眯起浓黑的眼睫毛,语气说不上是惊讶还是讽刺,“讨好我干什么?”

黑雾用了一秒钟去思考讨好她的原因,然后游动了起来。

祂没有具体的形状,所以全身上下都是感官,都能品尝她的美丽——刚刚祂学习语言时(因为虚弱不堪,学得有些慢),顺便消化了一下司铎的欲念。司铎的欲念和艾丝黛拉的欲念大相径庭,那老东西满脑子都是对纯真少女的邪念,幻想像牲口一样去糟践她们。

祂接收了司铎肮脏的邪念,不禁变得躁动不安。

这时,祂再用无所不在的感官望向艾丝黛拉,感觉就完全变了。

她变得像极端的恶一样鲜美,令祂每一个感官都活跃蠕动了起来。

“因为我,渴望你。”祂俯视着她,描绘着她,感受着她,直白而露骨地说道,“渴望你的皮肤,你的骨头,你的内脏,你的欲望……你,是我见过的,最甘美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