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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蒙立刻高声呼唤男仆,让他找几件昂贵且干净的衣物送过来。

黑暗神却阻止了他的举动。

他抬起手,一团白光闪过,剪裁合体的衣物就覆盖了赤裸的身体。

他似乎不喜繁琐,变幻出的衣服简朴又雅致,但他的气质却使这些任何人都能买到的衣服,变得像高级教士的法衣一样高雅而脱俗。

有了白色衬衫、黑色马裤和没有装饰马刺的长统靴,还需要一件外套。

洛伊尔看了看德蒙身上的礼服大衣,变幻出了一件更长、更大、更合体的淡灰色大衣。

同样是礼服大衣,同样是衣摆垂至膝盖,同样是腰部的线条略微收紧,显出人体的曲线。

德蒙被洛伊尔衬得像连环漫画里鼻子如蒜头、下巴如锄头、手脚似火柴的土包子,第一次来到繁华的城市里,穿着洗后缩了水的肮脏大衣。

德蒙却丝毫不觉得窘迫,能成为黑暗神的陪衬是他的荣幸。他为什么要为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感到窘迫?

“冕下……降临属下简陋又粗鄙的房舍,”德蒙搓着手,一脸谄媚地问道,“是有什么吩咐吗?”

洛伊尔看着他谄媚的样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他讨好艾丝黛拉的时候,也这么丑陋吗?

他心里想的是艾丝黛拉,变幻出人身也是为了艾丝黛拉,说出来的话却淡漠而威严:“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德蒙挠挠头,以为黑暗神在暗示骷髅会应该扩大地盘,招收更多的教众。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更多的力量。

谁知,洛伊尔下一句话却是:“带我去你们的牢房。”

德蒙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敢违抗黑暗神的命令,连忙吩咐男仆准备马车。

洛伊尔再次阻止了他的行为。

“告诉我牢房的位置。”

德蒙详细地描述了一遍牢房的方位,怕黑暗神没有听清楚,又拿出地图,指出确切的位置。

不等他把地图放回去,周围的场景竟像有生命般搏动起来,线条、明暗、温度、气味都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德蒙只不过是转了个身,他们就已站在了骷髅会牢房的入口。

这是德蒙第一次见识到神的力量。

光明帝国不是罗曼帝国,普通人只能在罹患重病时,才能见到可以借用神力的医官;即使是胆子大、不怕被神殿发现的有钱人,也只能请到能力不一的女巫,而不是可以借用神力的教士。但不管是巫术、魔法还是神殿借用的神力,都无法瞬间改变环境,就连罗曼帝国斥巨资修建的传送阵,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德蒙拍了拍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咽了一口唾液。

黑暗神能在转瞬间改变位置,就能在转瞬间摘下他的脑袋。

一时间,德蒙连大声呼吸都不敢,屏住了呼吸走向一棵普通的椴树,打开了树洞里的机关。

咔嗒一声,覆盖着枯枝烂叶的暗门开启。

一条深不见底的旋转楼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德蒙刚要拿出火石,点燃树洞里的烛台,洛伊尔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一簇火焰便在他的指尖燃起。

那簇火焰飘浮起来,仿佛一只祈愿的金红色灯笼飞向前方,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走吧。”洛伊尔对楼梯扬了扬下巴,言简意赅。

德蒙看呆了。不是黑暗神吗?为什么能变火?

神果然是万能的!

德蒙二话不说,跟着那簇火焰走了下去。

就像记载的那样,骷髅会的起源是为了反抗神殿裁判所的暴行,但随着势力的壮大,他们意识到想要约束教众,像裁判所那样的惩罚机制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恶龙还没有倒下,他们先化为了恶龙。

骷髅会的高层讨论出不少匪夷所思的酷刑,比如瘴气室、毒蛇池、毒蚁缠身;除此之外,他们也会模仿神殿的酷刑,比如拔掉叛徒的指甲,放在火堆上炙烤;又比如,把装着老鼠的金属容器绑在叛徒的身上,再用火把加热容器的底部,迫使老鼠啮咬他们的身体逃生。

过于严酷的刑罚,会让一部分人惶惶不安,继而安分守己,也会让一部分嗜好残忍的人,陷入兴奋难抑的状态,从而对骷髅会更加忠诚。

有人屈从,有人拥护,有人屈从又拥护。

一个庞然的权力建筑就这样建立了起来。

几分钟后,他们总算走到了旋转楼梯的底部。

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每一个牢笼都是环形石墙的一个窟窿,它们堆砌在一起,往上延伸。放眼望去,就像一个高高耸立的黑色蜂巢。

这里可以说是整个边境恶念最浓重的地方。

裁判所的牢房虽然恶念也很浓重,但裁判所的牢房有骑士团的人在监管,两个势力互相挟制,神殿的人迫于骑士团的压力,行刑的时候不会下死手;骷髅会却不一样,他们折磨手底下的犯人时,并不会有人在旁边监督。

权力是一部分人交出的自由。

骷髅会的教众交出自由时,根本没想到权力的刀刃落下来时,是那么疼痛,那么残忍。

洛伊尔闭上眼睛,飘浮的火焰在他鼻梁的一侧投射下肮脏的阴影。

看上去就像光明把他锋利美丽的五官污损了一般。

他抬起一只手,缓缓张开五指。

刹那间,数不清的黑气如蚂蚁的幽魂般朝他汹涌而去。

尽管他以恶念为食,但一瞬间吞噬这么多恶念,根本无法感到愉悦。

有那么几秒钟,他的血管在膨胀,血液在发热,热血急速流过密布的血管,涌向怦然作响的心脏。

他感到闷热,感到呼吸困难。

各种恶念在他的头脑里燃烧、交融。

这是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

他似乎在靠近一扇满是罪恶、烈火熊熊的窗户,里面是人间百态。有人被掐死,被勒死,被枪杀,被绳子勒死;有人被拳打脚踢,被冷热交替的暴力轮番折磨,被生不如死的悲伤笼罩着;有人被欲望蛊惑,与不该在一起的人紧紧相拥,直到骨骼咔咔发响,身子震颤。

他看着窗户里的罪恶,感觉体内的神性在消融,在泯灭。

——不,它并没有消融。

它不仅没有消融,而且在发酵,在膨胀,发出欲望刺鼻的气味。

他确实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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