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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丝黛拉警惕地盯着他,离他更远了一些:“我不要,我现在不想接吻。”

每次和他接完吻,她的嘴都会变得又红又肿,像被吮破的红色浆果似的,使她看上去颇为软弱,而他却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她宁愿和阿摩司接吻,也不想和他接吻,至少阿摩司被她吻过以后,脸上狼狈不堪的表情能取悦到她。

“我不吻你。”他顿了顿,“你要听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只要你过来。”

他就像一个冷静的家长,在哄一个别扭的小姑娘吃药,语气既冷淡又包容。

艾丝黛拉却完全不吃他这套,拿了一本书,轻巧地跑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不要,我不感兴趣了。”

她刚翻开书,还没有开始看,他就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墙壁上烛台的光线。

她明明一直在用余光观察他的动作,却还是没能捕捉到他过来的样子——他简直是凭空出现在她的身边。

“走开,”她蹙起眉毛,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你挡住光了。”

“我就是光,”他俯身下来,握住她的脚踝,“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假如这句荒谬的话,从一个普通人的口中说出来,她只会觉得可笑;然而这句话却出自真正的光明神,他口中那种赤裸而强势的自信,只能让她感到恐怖。

——她的身体感到恐怖。

神为了取悦他的造物,居然说出如此自私而又狭隘的话,她浑身上下遏制不住地战栗起来,认为自己无法承受这样毫无缘由的偏爱。

怎么形容这种战栗呢?

就像一个人忽然来到一望无际的深海,他的第一反应决不会是想要征服这片海洋,而是对深不见底的大海感到强烈的恐惧。

大海是那么深邃,充满了未知的可怕的生灵,连经验最丰富的船队,都不敢贸然前往陌生的海域。

她虽然自信,却并不自大,觉得自己可以靠聪明才智征服大海。

神之所以令她感到恐惧,就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深海般原始而冰冷的压迫感。

她真的能征服他吗?

人怎么能征服自然呢?

可是,另一方面,她的头脑又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被她征服了,不然不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语。

神被自己的造物征服,已经够荒谬了,他还准备像戏法大师一样,在她的面前表演“光”是怎么来的——她光是想想,都觉得那个画面诡异又古怪。

她理智上知道,和他关系决不能再进一步。

可就像探索深海的人一样,理智上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人类所能抵达的极限,然而看着深不见底的海洋,却仍然生出了一种想要下潜的冲动。

即使知道再下潜,她的血肉就会炸开,她的骨骼就会碎裂,她整个人就会化为一团血雾散逸在黑色的海洋里。

但她仍然想知道下潜到深海最底部会看见什么。

她想知道,神能为她堕落到哪一步。

“我究竟哪里吸引了你?”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果你喜欢我的脸,你完全可以再创造一个我,不是吗?如果你喜欢我的灵魂——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的灵魂?”她抬起眼,非常认真地问道,“我觉得我的灵魂卑鄙又邪恶,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他淡淡一笑,一只手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勾起她一绺柔软的鬈发,轻轻地缠绕着:“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的手指很修长,比最高明的钢琴手还要灵活,弄得她的头皮痒极了。艾丝黛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是么。”他垂下冷峻而美丽的眼睛,在她的头发轻吻了一下,“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又来了。

被神偏爱的狂喜和恐惧。

这一回,她的身体比前几次反应还要强烈。

撕裂一般的疼痛在她的心脏来回穿梭,她几乎是死死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才没有摔倒在地。

神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毫不怜惜地站远了一些。

失去了他的支撑,她顿时跌倒在了地毯上,心脏像被某种强烈的感情攫住了似的,怦怦狂跳,激荡着无法承受的悸动,双眼也像被某种触目惊心的颜色蒙住了般,热辣辣的,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滚烫的泪水。

这时,她再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神,他在她眼中的形象就完全变了,一举一动都充斥着令人心神不定的魅力。

尤其是他的鼻梁、下颚、喉结、手指所散发出来的吸引力,几乎令她感到不祥。

艾丝黛拉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一个人能对她具有如此可怖的吸引力,仿佛智慧果之于夏娃,紫罗兰之于蝴蝶,腐肉之于苍蝇。

要不是她的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可能就像条摇尾巴的狗似的爬过去,乞求他的抚摸了。

她痛苦地弓起身子,双手重重地抓住胸口的衣服,恨不得把胸腔里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掏出来:“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是不能操纵我的想法吗……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他似乎走过来,握住了她痛苦弯曲的手指,又似乎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漠不关心地看着她:“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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