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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娜再一次站上了被告席。

她完全不知道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但看那些教士的脸色一阵一阵发青,就知道艾丝黛拉的计划成功了。

西西娜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这三天,她过得异常艰难。

教士们觉得她是会做法的女巫,眼睛和嘴巴都能流出迷惑人心的剧毒,为了避免和她交流,不小心给她透露外界的情形,便把她关在密不透风的牢房里。那间牢房只有一盏铸在墙上的煤油灯,一个嵌在地板上的马桶,两张散发着臭味的被单,饭菜通过牢门的小窗口送进来。

不知道那间牢房之前住过什么人,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霉味,地板上也布满了油腻,像常年有人在上面吐痰似的。

西西娜在里面度日如年,差点以为自己再也呼吸不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好在她终于出来,而且看那些教士忽青忽白的脸色,接下来应该是他们渴望新鲜空气了。

“……怎么会这样?”原告席那边,有教士喃喃问道,“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得到了神启?”

“不可能!”为首的教士斩钉截铁地否决道,“女人绝不可能得到神启。她肯定在牢房里用了巫术。去问问牢房的看守,我要知道这些天她在牢房里做了什么。”

“看守是骑士团的人,我们恐怕问不出什么……”

“那就想别的办法坐实她女巫的身份!”为首教士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然你我都得完蛋!你知道赎罪券每年可以给神殿带去多少收入了吗?赎罪券要是被禁了,神殿的收入会削减一大半,以后你我再想赚钱,就只能靠念经做弥撒了!”

西西娜听不见那边的教士在嘀咕什么,但能感受到他们的焦急和绝望。

按理说,她应该比那群教士更加焦急才对,毕竟他们要是败诉了,只会沦为帝国的笑柄,而她要是败诉了,却会被推上熊熊燃烧的火刑架。

但不知为什么,她看着那群教士焦急的脸色,竟比三天前还要气定神闲,可能是因为她已彻底见识到了艾丝黛拉的手段——她的小主人居然真的让赎罪券的弊端显现了出来!

在此之前,西西娜一直以为,只有神才能办到这事。

艾丝黛拉却连这种只有神才能办到的事都做到了,她作为艾丝黛拉的属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例行询问过后,双方开始举证。

教士那边的人开门见山,称西西娜是女巫和魔鬼。

“裁判官阁下,您不觉得这事太蹊跷了吗?赎罪券发行了那么久,从未出现过差池,怎么可能她说弊端会显现出来,就真的显现了出来?从古至今,只有女巫的诅咒才会这么灵验。如果说她不是女巫,那么证据在哪里?”

话音落下,西西娜还未说话,陪审席的埃德温骑士先笑了起来:“请容我打断一下这位教士的发言,您是不是忘了什么?那天西西娜说完自己得到了神启,就让艾丝黛拉小姐借用神力,验证了她预言的真实性。如果说西西娜是女巫,那艾丝黛拉小姐为什么能借到神力呢?”

那位教士哑了,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

为首教士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虽然是高级教士,但职位并不高,还不能进入至高神殿的内部,所以不知道现在神殿的事务都是艾丝黛拉在处理。

他的上级是掌管神赦部的至高神使,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实权,直到发现了赎罪券这个敛财的路子,才慢慢掌握了话语权,据说在阿摩司殿下的面前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说到阿摩司殿下,他今天也降临了火刑法庭,正坐在裁判官的旁边,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当庭对质。

因此今天开庭前,上级叫住他叮嘱了很久,让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给西西娜定罪。

可现在要给西西娜定罪,就必须先给艾丝黛拉定罪……艾丝黛拉可是至高神殿唯一的神女,他们真的能给她定罪吗?

想到这里,为首教士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狠毒的颜色,因为过于狠毒,蓝色的眼睛几乎从眼眶里突出来,差点吓到了旁边的教士。

他口中喃喃道:“唯一的神女又怎么样……挡了神殿的财路就得死,除非她能像阿摩司一样和神对话,否则她和西西娜今天死定了。”

但想想也知道,艾丝黛拉绝无和神对话的本领——和神对话的本领怎么可能人人都有?

不然人人都可以是阿摩司,人人都可以掌管至高神殿了。

这么想着,为首的教士镇定了下来,对接下来的对质胸有成竹。

艾丝黛拉不知道那些教士想把她和西西娜都置于死地,在她看来,这场审判已成为了定局,那群教士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她早就设好的牢笼。

她的心思根本没在审判上,而在神的身上。

自从三天前,她冷淡又傲慢地说可怜他以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持。

这三天里,他们几乎没有说话。

但怪异的是,他们仍躺在同一张床上,对视超过两秒钟以后,仍会轻轻地接吻。她很享受他的吻,会非常自然地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往后一仰,坦荡地迎接维纳斯的来临,就是过程中,没有任何交流。

她与他的接触,与其说是情人间轻柔的交融,不如说是野兽间凶狠的对决。

只是,作为雌性,她是快乐的、安逸的、放松的;作为雄性,他却是冷漠的、阴郁的、紧绷的。

完毕以后,她轻快地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当她洗完澡出来,他仍会接过她手上的毛巾,给她擦拭湿发,一边擦,一边用鬃毛梳反复梳理。

艾丝黛拉本想闭着眼睛享受他的服侍,可透过镜子,看到他冷峻分明的脸庞,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相当古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之前也出现过。

在她在对洛伊尔敞开心扉时,在她听见阿摩司特别的告白时,在她对神至高无上的权力产生强烈的渴望时。

她知道自己在情感上异于常人,只能感到兴奋、恐惧和愤怒等情绪。

然而,当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却发现了一个令她震惊也令她恐惧的事实——她这些情绪几乎都给了神。

她的确玩弄着他,掌控着他,利用着他。

但他也牵动了她一切可牵动的情绪。

这个发现令她的心怦怦狂跳。

有那么一瞬间,她就像是看见了两个自己。

第一个她失去了理智,被莽撞的兽性驱使着。她跟着那个自己走向脑海深处,看见的不是一个黑发白肤的女孩,而是一只正在呜咽的山猫。这只山猫坦荡又诚实,谁喂足它的贪欲,它就磨蹭谁的手掌。

第二个她则冷静如石像。她很清楚自己的最终目标是什么——王冠、王座和权力。她不需要爱情。在陈腐小说里,爱情通常是“软弱”和“痛苦”的代名词,她不想变得软弱,也不想体会痛苦。她想一直维持现状,不受任何不理性的感情制约,永远理智、冷静、高高在上。

然而,在这两者之间,还有一种复杂而古怪的冲动在渗透她的血液,她的肌体,她的每一根神经。

那种冲动告诉她,爱情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如果她想体验完整的人生,那就必须接受爱情的存在。她已经安然地接受了性,为什么不能再接受爱呢?这两者是一体的。经过实践,已经证明她能在极度亢奋的狂欢中保持绝对的冷静,而这一点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至少许多男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就是因为无法抵御那种事的诱惑。

艾丝黛拉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里的神。

他已经擦干了她的湿发,正在给她涂可可果油。这款可可果油是王都的贵妇们最青睐的那一款,掺杂了不少昂贵的香料。

香气充盈了整个房间,如此浓烈,几乎带上了危险的攻击性,如刀锋,如巨浪,令人窒息。

像是感到了她目不转睛的眼神,他头也不抬,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仍是眼也不眨地望着他。

他可以听见她的心声,可以操控她的感受,可以掌管她的一切。那他是否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喜欢、恐惧和憎恶呢?

是的,她对他的存在感到喜欢,感到恐惧,同时也感到憎恶。

她憎恶他能勾动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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