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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单膝蹲在水池边,微妙地弯了下唇角,倾身靠近她,“不过,既然你这么主动——”

话还没说完,许昭意抄了下身侧的水,撒了他一身。

她用最幼稚也最简单的方式,结束了他即将出口的虎狼之词。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他利落的碎发上滴滴答答地挂着水,遮不住沉冷的一双眼,五官轮廓更立体,眉眼更深邃,整个人沉郁又冷然。

许昭意没忍住,扑哧笑了声。

“能耐了你?”梁靖川舔了下牙齿,眸色沉了沉。

肆无忌惮的后果是,梁靖川面无表情地扯下花洒,欺身而上。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拿花洒浇了她一身。

行径非常恶劣,动作十分畜牲。

“梁靖川!”许昭意啊地尖叫了声,边往后躲边试图爬出浴池,“我警告你,你把手给我撒开,你这样是会没女朋友的你。”

梁靖川握住她的后颈,跟拎小鸡崽儿似的将人捞过来。

“来,宝贝,”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威胁道,“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梁靖川你畜牲!你这是家暴,你欺负人。”许昭意呜呜地挣扎了下,低头剧烈地咳了几声,像是被呛到了,看上去很痛苦。

“怎么了?”梁靖川手上的力道一松,拍了拍她的后背。他低下来的嗓音里,关切和紧张的情绪分明,“是不是呛到了?”

许昭意含糊地说了句什么,趁他分神,夺过他手中的花洒,翻身而上,“你完了梁靖川,我让你欺负我,我今天就教你做人!”

对准他的花洒毫无反应。

“水呢?”许昭意略微诧异,翻转了下花洒查看。

她的余光扫到他正捏着软管,然而来不及调转回去,花洒喷出来的温水瞬间浇了她一身。

“你大爷的梁靖川!”许昭意坐在他身上,擦了下额间的水珠,没好气地砸了几下他的肩膀,“你是畜牲吗,行为这么狗?”

刺啦一声,悬顶垂下来的薄纱被她扯掉,浸没在氤氲的水汽中。

…………

天知道为什么他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没有干柴烈火,反而——

打了一小时水仗。

真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这两日许昭意太忙碌,一场折腾完,倦意很快席卷上来。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她又被梁靖川叫醒,吹干头发,灌了一碗姜汤。

“我要是不幸感冒了,有你一半功劳。”许昭意小声嘀咕了句。她浑身困乏,被吵醒后都懒得发脾气,软软地倒回枕头上。

梁靖川拨了下她的小脑袋,“快到七夕了,宝宝。”

空调的冷气吹得很足,室内的温度偏冷。许昭意实在是没气力,裹着薄毯缩了缩,闷闷地嗯了声,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知道了”。

梁靖川无声地弯了下唇角,将空了的瓷碗放在床头。

大约是怕自己显得太敷衍,他才稍微一动,许昭意又自动伸手,软软地抱了抱他。她的小脑袋往他怀里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梁靖川,”许昭意低下来的声音清甜,软声细气的,“等到明天,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你带我?”梁靖川揉了揉她的长发,垂眼好笑地看着她。

他修长的手指正勾着她的发丝把玩,一圈一圈,不厌其烦地缠绕又放下,看着柔软的青丝散落在她的肩颈间,听到这里心底微动。

“嗯。”许昭意闭着眼睛,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嘀咕道,“我带你去吃十全街的鱼味春卷,大鸿运的蟹壳黄,凤凰街的小馄饨,黄天源的玫瑰豆沙松糕,采芝斋的粽子糖,稻香村的冰雪酥和绿豆糕……”

还真是稀奇了。

许昭意记这些东西时,总是格外地卖力和牢靠。

就同现在,困得快睡着了,都念念不忘,明明她整个人都不清醒了,还能口齿清晰地报上一连串的菜名,像是对美食有种执念似的。

梁靖川半垂着视线,不知怎么的,沉沉地笑出了声,“昭昭。”

“嗯?”许昭意没什么意识地应了声,声音细弱蚊蝇。

梁靖川垂了垂眼,冰凉的手指揪了下她的脸颊,嗓音里的笑意未散,“你怎么这么可爱?”

许昭意不安分地动了动,躲开他的碰触,往下缩了缩。

梁靖川无声一哂,低声问了一句,“还有吗?”

“还有?”许昭意枕在他怀里蹭了蹭,意识昏昧地咬着字。她软下来的声音带着点撒娇意味,“还有,睡觉,睡觉了我们。”

梁靖川心底微动,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也没继续折腾她。

-

交接完新翼的事务,许知文在医院苏醒了,董事会彻底清静了。他没急着见自己儿子,反而把许昭意叫到跟前来,单独说了会儿话。倒没外界猜测得那么复杂,就是聊了点有的没的,他也没过问两天的事,只是在许昭意临走的时候,转赠了她一笔财产。许昭意知道他什么用意,并不奇怪,也没有推拒。

在临城多待了一天,离开的航班订在了今年的七夕夜之后。

暮色如网,笼罩了整个小城。绚丽的晚霞被苍瞑的夜色围剿。车窗外华灯初上,潋滟的光线变幻,临城的古韵遗风和纸醉金迷的夜景完美相合,东风夜放花千树。

“等烦了没?”许昭意敲了下玻璃,弯身趴在降下的车窗边,轻轻一笑,“你还得再等会儿,我有沓材料落在姒姒那儿了,待会儿我们去逛古城灯会?”

“快去。”梁靖川抬手揉了下她的长发,低下来的嗓音让人觉出温柔来。他的眸色深了深,“不过今天不准跟她待太久。”

“幼稚。”许昭意失笑。

附近有个香水主题晚宴,许昭意边拨电话,边从地下车库往外走,号码拨到一半,忽然听到了身侧不远处,有激烈的争执声。

有点耳熟。

许昭意怔了下,抬眸时一眼扫到沈姒和一个男人的身影。

“你放手,放手!齐晟,你有病是不是?”沈姒没挣脱手,顺势蹲在了地上,“我脚崴了,疼。”

齐晟漫不经心地垂眼看她,眼神却阴冷,起了点凶性,“你是想让我抱你走,还是打晕你再走?”

只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许昭意将两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这情况很尴尬,跟沈姒认识这么久,她知道两人的过往。从她的角度来看,现在不像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反而有点藕断丝连的意味。

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替沈姒解围,陷入了一种“走了不是,上前也不是”的两难境地。

“如果你是特意来羞辱我的,恭喜你成功了。”沈姒挣了下自己的手,烦得没边了,“满意了吗?尽兴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尽兴?”齐晟微眯了下眼,视线漫不经心地下撤三分,低笑了声,轻佻到冒犯,“这算什么尽兴?从前在你身上才叫尽兴。”

沈姒成功被他这句话惹毛了,起身时,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这一巴掌没落到他脸上。

她被他箍住手腕往上一压,牢牢按在头顶,后背磕上冰冷的墙。

“沈姒我告诉你,”齐晟舔了下牙齿,掐住她的脖颈,面色阴鸷得骇人,“你既然敢走,就该走得远远的,别落在我手里。”

我操。

许昭意有点看不下去,左右一扫,抄起一根钢管平静地走过去。

“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我怎样!”沈姒微红着眼,眸底氤氲了一层雾气,“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当时是应该跪下来求你别跟陶家订婚,还是应该恬不知耻地继续留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是你什么人啊,凭什么不能走?”

啪嗒一下,眼泪掉了下来。

齐晟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松了手劲,面色不耐,但语气分明温和了点,“你哭什么?”

他话音一落,就被沈姒挣脱。而后颈上微痛,被她划了一道。

沈姒出手太快了。

还没人反应过来她是怎么摘了耳坠划伤了齐晟,她已经摸了齐晟的车钥匙,拽上许昭意上了车。

许昭意本来差点手起棍落,结果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给镇住了。

“欸,”她手里的棍子都没撂,腕上一紧,被沈姒拽着趔趔趄趄上了副驾驶,“什么情况?”

“长本事了。”齐晟气笑了。

“您教得好。”沈姒轻嘲。

她声音里勾着点若有似无的讥俏,脚下一踩,车子离弦,银灰色的SestoElemento滑了出去。

“好样的。”齐晟眸底拢了一层沉郁的戾气,脸色难看至极。

“操。”

梁靖川挫着火解了安全带,同样没反应过来,低骂了句,“什么毛病?她要跑就自己跑,为什么又把我女朋友带上?”

他本来不太想掺和才没下车,一不留神,许昭意又被带走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闪过一道亮光。

梁靖川微眯了下眼,冷冷地朝光源扫了过去,浑身的气场骤寒。

周遭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车窗降下来,露出傅少则的侧脸和副驾驶座沈良州的身影来。

“呦,好巧,”傅少则夹烟的手垂落下来,毫不心虚地打了声招呼,“原来二位都在啊。”

巧?

恐怕都是上赶着来看戏的。

“你俩有病?”齐晟面无表情地看过去,阴刻得很,“想死?”

“人还没走远,”沈良州垂着眼整理了下袖扣,淡淡道,“有火别冲我来,别祸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