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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顺着巨大叶子淌下去,连成了珠线。

陆唤心中生出一股踏实的暖意。

他接过了巨叶,压低了声音对虚空解释道:“前两日宁王妃回了一趟娘家,而这位上官学士正是她的父亲。你不要举叶,手酸,也不要淋雨,进来一道。”

宁王夫人对陆唤得到老夫人的重视一事,一直咬牙切齿,想找机会报复,她暂时找不出法子针对陆唤,便让她的父亲来。

宿溪牵了牵崽崽的左手,示意,哦,知道了,自己也在叶子下蹲着了。

但她心里有点郁闷,崽崽那么乖,怎么总有人想着办法要欺负他。今天要不是自己刚好一边写作业一边上线,崽崽肯定又要淋雨了。

她有点心疼,但是见到屋檐下,崽崽头微微仰着,望向瓢泼大雨,一张包子脸上却好像并没有什么郁色,而是悠然和安宁。

陆唤此前十五年淋过无数的雨,但说出来有些荒谬和可笑,今日淋的这场雨,却让他感到快乐。

他感到鬼神还在他身侧,但是似乎因为他被欺负了,而感到郁卒,都没拉他的手了。他便低声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回去与你说。”

有个屁的办法,屏幕外的宿溪将界面切换到广业堂内,见到上官学士那个老头子还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讲什么礼仪之道,就觉得肚子里一肚子的火,不管崽崽有什么办法,她要先教训这个老头子一顿。

上官学士正要传授下一部分的内容,忽然眉梢动了动,感觉头顶有什么发出了“吱嘎”一声。

他下意识抬起头,却顿时瞳孔猛缩,只见头顶的瓦片不知道是被连日的大雨给压得摇摇欲坠还是怎样,总之好巧不巧,他头顶的横梁突然承受不住瓦片的重量。

“砰——”琉璃瓦片噼里啪啦陡然落下,他快吓死了,大叫一声往旁边躲开,但是被绊了一跤,避之不及,砸了个满头包。

瓦片掉下来之后,外头的大雨登时铺天盖地砸下来,一瞬间将他身上的瓦片灰尘冲刷掉,又将他淋成了个落汤鸡。

他差点被砸晕了过去。

这下,广业堂内昏昏欲睡的世子们再也睡不着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有人匆忙叫道:“快传太医!上官学士晕过去了!”

广业堂内乱成一锅粥,外头的陆唤仍立在那里,即便不进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竭力绷住自己想笑的神情,但是仍然快憋不住,于是眼角眉梢都是亮意。

他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些刁难,也并未觉得屈辱,而是已经想好了别的法子,除去后患。

但她似乎每回都格外心疼他,格外替他愤怒,立刻就想要替他报复回去。

现在想来,此前宁王府中两个下人称厨房闹鬼一事,陆文秀莫名其妙推老夫人掉入溪中一事,恐怕也都是她在替他教训那些人。

陆唤心中滋生出一些暖意,不禁低声问:“你在我的左边,还是右边?”

屏幕外的宿溪处理完那欺负崽崽的老头子,才把屏幕切换到广业堂外,见崽崽这么问自己,她就随便扯了下崽崽的左手。

然后就见崽崽将那片巨大的叶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并且往左边送了送,像是二人真的在伞下站立一般。

她:“……”

可怜的崽,老母亲并不在伞下啊。

崽崽朝左侧看来,仿佛凝望着虚空并不存在的人。

不知怎么,似乎是觉得靠得太近,他耳廓渐渐染上几分红色。

于是他绷了绷神色,小脚悄悄挪动,往右站了一点。然后昂首挺胸,竭力让自己侧边更英俊一点。

宿溪:“……”

这样一来,崽崽一不小心就有半边袖子淋在雨中,但他并不在意。

宿溪心里有些犯愁,之前一问一答的时候,她不小心误导了崽崽,让他以为自己是陪在他身边的鬼了。

原先宿溪觉得没什么,反正自己也的确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他,屏幕内外,和鬼神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直到最近,宿溪悄悄发现,崽崽开始翻阅一些《卜卦问灵》的书籍,似乎是想找到替她寄身的办法……

宿溪看到的时候,就吓了一跳。

他现在开心,是因为心里还有寄托,以为有朝一日能够让她出现在他面前。

可一旦,有朝一日他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他会不会所有的渴望全都碎裂?

宿溪有些不安,但是竭力先不去想这件事,目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这上官学士和宁王妃串通一气,只怕不会就此罢休,而崽崽想要获得镇远将军赏识的任务七也暂时还没有着落,还有一大堆事情亟待解决。

她等崽崽放学,撑着油纸伞回到柴院内,就赶紧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摊开,然后拽了拽崽崽的袖子,意思是问他在太学院说他有办法,是什么办法?赶紧说给她听。

陆唤在纸张上落下“上官”、“柳州”、“云州”几个字,对身侧道:“你可知上官学士前段日子并未来太学院任职,是去做什么了?”

宿溪不知道,她打算打开系统查一下,但是就见崽崽继续道:“他本是工部主事出身,前三个月,皇上想看云州的雪,命他去云州监督建造行宫去了。”

“云州本身就是常年积雪之地,要想建造行宫,用不了三个月。而他回京之时,命人送了一些云州特产来宁王府,给宁王夫人。”

宿溪满头雾水,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但是仍继续听着屏幕上的崽崽分析。

崽崽的对话框继续跳出来,他道:“他去建造行宫,本身就是大事一桩,在朝廷有赏,过阵子可能还要加官进爵,他回来时若是招摇一些,送来一些贵重的首饰珠宝,反而还符合宁王夫人娘家的作风。但他却只是送来了区区一箱云州菌菇特产。”

宿溪明白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崽崽下了定论,道:“只有一个原因,他从云州行宫工程中,必定有所贪污,敛获钱财,这才不想招摇行事。虽然不知贪污多少,数目不知大小,但上官方绝对不干净。”

可是,宿溪心想,即便有这个揣测,又怎么借着这件事,在朝廷上把上官方给弄死呢。

仿佛是猜出她心中的疑惑,崽崽又道:“此事自然不能借由我的手,我若是去告知五皇子,以五皇子擅功的秉性,必定会立刻去告知皇上去查。我若是告知二皇子,以二皇子弯弯绕绕的性格,此事必定会拖上数月。那样一来,迟早会让人知道是我最先猜疑上官府。我们必须借一个急需立下大功翻身的人的手。快、狠、准。”

宿溪心想,崽崽和几个皇子相处不过数日,倒是将各位皇子的脾性摸得清清楚楚。

而这件事的确不能和崽崽牵扯上半点关系,必须要一个人发现这件事。

崽崽又指了指纸张上的“柳州”二字,对身侧微微一笑。

他道:“柳州与云州很近,前段日子被贬的太尉正是被贬到柳州当刺史。他若是开始猜疑此事,必定会去查,去往云州,来回不过两日,三日之内,此事便能有结果。”

“但云太尉无故绝对不会去往云州,且贸然书信告知,以他猜疑的性格,也不会相信。还需要一个办法将他引到云州去。”

“比起他来,他的小儿子云修庞倒是没什么头脑,若是书信一封,先诱云修庞去往云州,再让云太尉知道自己儿子抵达了云州,他必定会前去接人。”

“届时,只需要让行宫稍稍坍塌一些,便能让他自己发现此事。”

“他一旦发现此事,为了这份功劳,为了官复原职,必定会快马加鞭回京禀告此事。若无遗漏,届时云太尉将官复原职,上官学士会被贬。”

“待到云太尉官复原职,他回想起来,或许这时才会疑虑起为何云修庞会被一封假冒他之手的书信叫到云州去。但那时他已得了我的好处,他即便知道了是我们所为,也不会如何。”

宿溪听得眼睛冒光,但她知道,崽崽选择云太尉,绝对不会只是一箭双雕!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果不其然,又听崽崽道:“除此之外,云太尉是枢密武院的一品官员,掌管兵部任职一事,他能找出一百种由头,将我安插进兵部员外郎这一空缺职位当中。届时他官复原职,我们亦得到我们想要的,岂不两全其美?”

这样一来,宿溪所纠结的,怎么让崽崽完成任务七,接近镇远将军的事情,也有了初步的解决办法!

她在屏幕外简直想给崽崽鼓掌!

崽崽的筹谋布局比她想象的还要完美很多。

宿溪这会儿有点儿搞大事搞阳谋的激动感了。

先前收获农庄和宅院,她还只是有了种仓鼠囤物般的满足感,但现在更是有了玩游戏时的刺激感,一旦成功,崽崽的人才结交那一栏,搞不好就有云太尉。

日后崽崽恢复皇子身份,云太尉应该不出意外,会站在崽崽身后。

她心若擂鼓,和崽崽商量好对策后——当然,几乎全都是崽崽分析,她听着,并时不时做做笔记——

她就和崽崽分头行动了。

……

她已经解锁了皇宫版块,弄来了云太尉之前上书时留下的奏折字迹。崽崽模仿云太尉的字迹,写了一封交给云修庞,称云太尉想见他,让他尽快前往云州的书信。

接着,她在云修庞上太学院时,将信放入了云修庞的书袋之中。

现在宿溪明白为何前些天会有那条救下云修庞的支线任务了。显然,当时崽崽如果露了面,自然会得到云修庞的一些关于云太尉的情报。

但换来的可能就是崽崽被那两个世子记恨上。

可显然,崽崽很聪明,即便没有从云修庞那里得到什么信息,他也能想出游戏为他设定好的办法。

这段时间以来,崽崽连夜挑灯夜读和练功,练功体力方面已经累积了一个点数,武艺兵法方面也已经累积了一个点数,这两个点数让宿溪的累积点数达到了40,她刚好将云州解锁。

虽然崽崽已经让长工戊私底下买了人,让人在两日后云太尉抵达云州时,想办法在建造完成的行宫弄出一点岔子来。

但宿溪依然不放心,她特地将画面切换到云州,帮了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