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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开始以调查为由接近裴卓,让裴卓挑唆杜苓雅给虞度秋下毒,接着安排美国的绑架追杀,并将这一切推卸到裴家头上,恳请我批准搜查,好让你去裴家将你的凶器藏起来,再假装人赃并获。”

“最后便是黄汉翔事件。你监控着虞度秋,当然第一时间知道他去公司了。裴鸣之所以会来,或许不是黄汉翔通知的,而是你,所以始终查不到他联系裴鸣的证据。你审讯他的时候跟他约好了见面交易的地点,于是黄汉翔和你同时去了怡情酒吧,等他走后,你让人在监控死角抓住了他,他随后遇害,一般人可不会那么熟悉道路监控的死角。”

“等他死后,你拍下他的照片,趁着去平中检查设备的机会,将照片放在了后台换衣间,并移动了控制室的插座,同时制造出门锁被撬过的痕迹,让我们以为凶手是在你去检查设备前闯进去的,避免自己被怀疑……”

“虽然还有很多证据欠缺的地方,但目前你确实存在嫌疑,我和冯队商量之后,决定先听听你怎么说,原本我们都觉得你犯罪的概率很低,可你居然撒谎……这实在不能令我们信服。”

彭德宇说完这一长串话,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保温杯就在面前,却没心思喝,干涩地缓缓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清白,就一五一十地说清楚,25日那天到底为什么偷偷摸摸地躲在穆浩家附近?8日那天又为什么戴着口罩帽子悄悄地去了怡情酒吧?以为没人认得出来吗?你的私服一共就那么几件,一周就能轮一遍。”

话音落下,满座寂静。

纪凛晒黑的肤色与褪尽血色的脸色重叠成了一层难看的青灰,像一具僵冷的尸体,难以瞑目地睁大着眼睛。

“……我有什么理由杀穆浩?”他讷讷道,“太可笑了……我怎么可能杀穆浩?”

彭德宇:“你办案也有些年数了,应该知道,有些时候,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何况……我听说,在公安大的时候,穆浩一直是第一名,你始终超不过他。市局去学校选人的时候,你很遗憾地落选了,穆浩却进了。”

言外之意,嫉妒令人走上不归路。

纪凛却没领会这层意思,仿佛他的字典里根本没出现过嫉妒这两个字,发白的嘴唇吐出不可思议的呢喃:“他第一怎么了,他是穆哥啊,他就该第一……”

“砰!”冯锦民重重拍上桌子,“你少在这儿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们的问题!”

纪凛被这声震得背影颤了颤,脑子似乎懵住了,呆滞地看着怒发冲冠的冯锦民,一句话也讲不出。

他不会对上级撒谎,但他也不能说实话。

“纪队,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说吗?”虞度秋突然出声。

纪凛慢慢攥紧拳头:“……你闭嘴。”

虞度秋听而不闻:“我实在同情你,你开不了口,我来替你说吧,你其实对穆浩——”

“虞度秋!”纪凛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摩擦过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哀鸣。他发红的双眼狠狠瞪着口无遮拦的男人,像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硬装出顽强凶狠的样子,“穆哥或许还活着……你不要胡说。”

虞度秋怜悯地看着他:“全世界只有你还相信他也许活着,只有你还在乎他的未来前途,连他的父母都已经买好墓地安葬他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用不着你告诉我。”纪凛咬牙,“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

虞度秋盯他半晌,深深地叹气:“我以为穆浩已经够傻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傻。”

这时,他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虞度秋看了眼,随即起身:“抱歉,我这人比较叛逆,别人求我帮忙我未必帮,但别人不要我帮,我偏要让他低下骄傲的头颅,舍弃无用的自尊,心悦诚服地感谢我。”

冯锦民本就在气头上,听见这话更是气笑了:“虞先生,你好大的口气,敢当着我们的面说这话。你要是拿不出证据为他开脱,我管你是谁的外孙、有多少钱,我们有权以妨碍公务罪拘留你。”

虞度秋若无其事地低头玩起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操作着,像在打游戏。

冯锦民瞧他这幅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样,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听没听——”

这时,会议室正前方休眠的黑屏突然叮地一亮。

其余人的余光瞧见了,纷纷转头,只见电脑的播放器自动打开了一段视频,画面中的光线昏暗,但借着路灯光,依稀能看清是条幽深的小巷,一侧摆放着三个半身高的分类垃圾桶。

垃圾桶的旁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仔细一瞧,是个坐着的人。

“不好意思,稍稍入侵一下你们的电脑系统,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重装一个安全系数更高的。”虞度秋点了下手机,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角度,能看清蹲在地上的人的正脸了,“得知穆浩出事之后,我除了派人去回收手表,还在巷子里装了隐形摄像头。一共三个,带夜视功能。”

彭德宇震惊:“胡闹!你未经公安部门批准,私自在公共场合安装监控摄像头,这是侵犯他人隐私的!”

“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们嘛。”虞度秋还笑嘻嘻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说。但目前这情况,为了不让国王吃掉我的主教,只能如实相告了。”

在场除了纪凛,没人听得懂他的比喻,虞度秋懒得多费口舌再解释一遍,直接走到投屏前,开始他的演讲:“你们不是好奇纪队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怡情酒吧吗?很简单,因为他几乎每周都去,时间固定在凌晨左右,如果遇上下雨天……概率就是百分百。”

监控画面中飘着牛毛细雨,细到肉眼难以观测,被路灯照到之后形成了反光,仿佛给镜头盖上了一层白蒙蒙的、用以祭奠的薄纱。

垃圾桶旁的年轻男子没有撑伞,屁股下面垫了个塑料袋,安静而清醒地坐在脏兮兮湿漉漉的小巷中,发呆似地凝望着面前灰黑的地面,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漫长而寂冷的凝望后,男人缓缓低下了头,深埋于自己的双膝中。

所有人都被屏幕上难以理解的画面吸引了注意,这时,纪凛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他怔怔地掏出来,看见了虞度秋给他发的消息:

[我可怜的主教,你在那儿追忆他的亡灵吗?]

[他出事的那晚下了雨,你就再也没法在雨夜睡着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