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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秦青打开了这座监狱的门,告诉他,你可以出来了。

“你是无罪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包括你的母亲。她不想让你好过,因为你无罪了,她就要背负这份罪责。她背不起,她只能发疯。”

秦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解释让叶父流下了痛悔的泪水。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儿子,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我是无罪的?”叶戎峥不敢置信地呢喃。

“是啊。所以从今往后,无论你母亲怎样发疯,你都不要去听,也不要去看。当你不忍心的时候,你就想想我。如果可以,你就来找我。我们一起远离这个泥潭,好不好?”

秦青从身后贴上来,纤细的手臂轻轻环住叶戎峥的脖子,雪白的脸颊贴在叶戎峥古铜色的脸颊边。

他真的变成了一个结界,挡下了最寒冷的风、最猛烈的火,也挡下了来自于亲人的伤害以及叶戎峥自己对自己施加的伤害。

在这一刻,捆绑灵魂的枷锁忽然就碎裂了。

怎么会无法活下去呢?

只要秦青还在,叶戎峥就要在这个世界狠狠地扎下根来。他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为秦青支撑一切。

“好,以后我不会再受到母亲的影响了。为了你,我要活出自己。”叶戎峥宣誓一般低语着。

他本来就是意志极其坚定的人。若是换一个普通人,在长达十几年的漫长岁月里不断遭受母亲身体上的虐打和精神上的折磨,怕是早就自杀了。

而他只是有些自厌自弃,却从来没想过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死扛着是为了什么。可是现在他知道了。

是为了黑暗尽头的那一束光。

是为了秦青。

秦青欣慰地笑了,拥着叶戎峥的脖子,软软地,柔柔地,与他一起晃了晃。

于是叶戎峥也在这晃荡中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快乐笑容。

叶父的眼泪汩汩地流,也不知该为儿子的解脱感到开心,还是该为妻子的沉沦感到伤悲。

叶母却完全无法接受儿子脱离自己的掌控。她开始尖叫,像一只恶鬼扑到镜头前,说要杀了秦青。

叶戎峥想要关掉视频,却被秦青阻止了。

“让她疯吧,你就静静地看着,当做训练好了。她发疯其实是在折磨你,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痛。”秦青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叶母的小心思。

发疯中的叶母安静了一秒,然后变得更为疯癫狂躁。

叶父抱紧她的腰,几乎抓不住她,只好高声呼唤保姆和助理。

叶戎峥起初还有些不忍,想要挪开目光,被秦青对着耳朵吹了一口浓香的热气,便坚持住了。想要长成参天大树为秦青挡风遮雨,怎么能连这种程度的折磨都忍受不了?

他默默看着母亲,俊美的脸庞变得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冷峻。

当一个男人拥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并且愿意付出所有努力,那他什么都能做到。

秦青歪着脑袋看着这样的叶戎峥,终于在他坚毅的侧脸中找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的,秦青信守诺言,抱着叶戎峥睡了一夜。

被子里全都是热烘烘、甜丝丝的迷香,怀里还拥着一具柔若无骨的身体。叶戎峥五点多就醒了,却愣是把脸埋在秦青香喷喷的发丝里,在床上睁着眼睛躺到九点。

只要秦青不醒,他就能抱着秦青躺一辈子。他想偷几个吻,却又害怕吵醒秦青,从而结束这短暂的相拥。

“起来让我拍几张照片。”秦青掀开被子,懒洋洋地说道。

“好。”叶戎峥连忙爬起来,走到光线明亮的窗边,摆了一个自认为很酷很帅的pose。

秦青眯着眼说道:“把睡衣撩起来,我要拍腹肌。”

叶戎峥脸红了红,却还是乖乖撩起衣服,展示自己雄壮精悍的身体。

秦青欣赏的目光在他每一块健硕肌肉上流连,叫他无法抑制地有了反应。

秦青垂眸看了看,唇角勾出一抹兴味的弧度。

“转身。”他命令道。

叶戎峥如蒙大赦,却又有些失落地转过身。这样都不能吸引秦青?那他以后要更加努力健身了。

“把衣服撩起来。”秦青再度下令。

叶戎峥撩起衣服,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后背。

秦青拍了很多照片,却没说明原因,叶戎峥便也不问。他早就说过的,只要秦青愿意原谅他,他以后都听秦青的话。秦青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绝对不再犯浑了。

“你现在回家去。”秦青收起手机说道。

“为什么?我不可以留下吗?”叶戎峥愣住了。

“我想让你回去看看你妈妈。你要学会像昨天那样面对她。”秦青拉开门,冲外面扬了扬下颌:“走吧,如果感到不舒服了,就打开我发给你的音频文件听一听。”

“什么音频文件?”叶戎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青推了出去。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烦躁地扒拉着头发,来来回回踱步了好一阵儿,最后才不甘不愿地走了。

秦青站在门后,通过猫眼偷看叶戎峥的反应,等他走了便换上一套休闲服,离开了家。

“你要去哪儿?”走在街边的996好奇地问。

法国梧桐的叶子全都落了,一片一片铺在脚下,被秦青踩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站定,对着手机看了看,然后才慢慢走进去。

五分钟后,秦青坐在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对面。

老者的家很简陋,却处处透着温馨。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老者摘掉老花镜,用颤抖的手擦拭着镜片。他极不平静的内心便在此刻暴露无遗。

“当年有一个记者报道了这桩案子,虽然隐去了姓名,但我看完了就知道,说的正是叶家的事。我找到他,请他提供帮助,他就把你的地址给我了。”

老者沉默了半晌,然后才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老话说得对啊,做过的亏心事,早晚有一天会找上门来。”

“所以你承认当年的案子有隐情?”秦青顺势逼问。

老者张开微微颤抖的嘴唇,痛苦又内疚地摇了摇头,“不能说啊!说出去了,对所有人都不好!”

“所有人都好了,当年那个孩子却毁了。”秦青把自己的手机摆放在桌上,屏幕中显现出叶戎峥的照片。

他胸前有一条巨大的撕裂伤,几乎把他劈成两半,背后的致命伤更是多达五处。这样还没死,只能说他有上天保佑。

“这就是那个孩子,他长大了,却又不想长大。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活着,所以不断在死亡边缘挣扎。他一辈子就这样毁掉了,而你们这些罪人却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么些年。除了死去的小雨,这个孩子是最无辜的,他凭什么帮你们承担这些?”

秦青把手机推到老者眼皮子底下,徐徐说道:“你拿了叶家的钱,救活了你的女儿。我查过了,她现在在妇联工作,她也救了很多陷入绝境中的妇女和儿童。接受采访的时候她说过,这是你对她的期望。你希望她善良,勇敢,坚强,你希望她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而她做到了。你是她的榜样。”

老者低下头,浑浊的眼里慢慢涌出悔恨的泪水。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他颤巍巍地哀求。

秦青定定看着老者,不为所动地说道:“我知道你还有良知,否则你不会在那桩案子了结后主动辞去了法医的职务。我今天来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更不会在你女儿面前揭发你,我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要真相。”

他抓住了这人所有的软肋,于是妥协变成了显而易见的结果。

老者挣扎了许久才从书柜里取出一份法医检验报告,摊开在桌上。

“当年那个叫小雨的孩子,不是从三楼滚落的,是被人直接从三楼扔到了一楼。”他闭了闭眼,哪怕侦破过许多血腥的案子,竟也感到些许不适。

996:“他刚刚说什么来着?我耳朵不会出问题了吧?”

秦青却仿佛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笃定道:“杀人凶手是孩子母亲?”

“是的,三楼栏杆那么高,只有成年人才能把一个三岁的幼儿举起来,扔下去。屋子里只有孩子母亲是成年人,她是唯一的嫌犯。”老者把老花镜放到一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隐瞒了多年的真相,终于说出来了。

“为什么啊喵?”996已经疯了:“我他喵的根本无法理解啊!我妈妈对我可好了,为了我还跟大老虎打架呢!”

“是孟乔森综合征?”秦青了然道。

孟乔森综合征是一种极端变态的心理疾病,多发于孩子母亲。得了这种病的母亲会不断虐待自己的孩子,甚至杀死自己的孩子,以此来博取周围人的关注和关爱。

为了凸显自己的存在感和价值感,她们会不断让自己的孩子做出牺牲,恰如小雨的死亡,又恰如叶戎峥这些年遭受的虐待。

“是的。”老者颓然点头,泪湿满脸。

“那个女人太爱她的丈夫了,因为丈夫常年不回家,她说她需要杀死一个孩子让丈夫回来探望她。丈夫回来之后太关注大儿子的情况,她又要杀死大儿子。在我的建议下,叶老先生才把孩子送走。那个女人是个缺爱的动物,她已经不是人了。她要周围所有人都围着她转,这样才能获得满足。”

老者抹掉眼泪,恐惧不安地说道:“人心是世界上最脏的东西。这桩案子突破了我的心理防线,也让我失去了职业道德和良知,所以我辞职了。对不起,我有罪。请你代替我向那个孩子说一声抱歉。”

“不用代替了,你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这样可以吗?”秦青拿出录音笔。

老者愣了一愣,然后毅然决然地点头:“可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很内疚。你把录音交给那个孩子吧,之后是报警还是怎样,我都无所谓。我不想给我女儿蒙羞的,我真的悔啊。可是她病得太重了,只有拿了叶家的钱,我才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