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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门打开,里边儿就是蒋兴的棺椁,四十九颗金钉固定住了棺椁的盖子,只是撬开就是个大工程。

之前挖墓门的时候皇帝还忍得住,拿了工具开始撬棺材的时候,却是泪流满面。

——对于谢鸿光而言,蒋兴合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但对于皇帝而言,那却是爱护他、将皇位与江山留给他的父亲。

身为人子,不得不惊扰亡父之灵,这又是以孝治天下的时代,想也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挣扎。

只是蒋兴是皇帝的生父,跟其余人可没关系,皇帝趴在棺材盖上流泪,没哭满一分钟,监工的鞭子就甩过去了:“陛下还有的是时候哭,哭三天三夜也与我等无关,不过我还是劝陛下暂且等等,免得你儿女因你拖延了事一起上路之后,你再哭不出来!”

皇帝心知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只是却也不敢违逆,将心头恨意按捺住,红着眼眶,咬牙将棺材上的钉子一颗颗起出来。

蒋兴辞世不过几年,棺材里边儿又密封的好,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皇帝见到父亲栩栩如生的面庞,禁不住又一次泪湿衣襟。

看守他的人却没这么多愁善感,冷笑一声,将皇帝推开之后,三两下把蒋兴从棺材里扯出来,直接给到宫里去了。

当年蒋兴作乱,附从者诸多,现下或者被拘押,或者因抵抗被杀,至于那些迫于形势不得不顺从之人,谢鸿光只是暂时记下,却也没有苛责。

蒋兴被挖出来的第二天,谢鸿光下令召集麾下属从与五品以上官员入宫,大庭广众之下将蒋兴鞭尸,末了,又令枭其首级,呈送至太庙祭奠先祖,以慰谢家先人之令。

谢鸿光衣冠胜雪,燕琅也是如此,靖绥侯却被排除在外,身着素衣,讪讪的站在太庙之外。

礼官送了酒近前,谢鸿光伸手接过,倾洒于身前,抬眼去看历代先祖灵位,情之所感,泪珠簌簌而下。

礼官便在此时扬声道:“跪。”

谢鸿光便与燕琅一道跪地,向谢家先祖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之后二人起身,再度面向众人之后,神情中是如出一辙的沉静与敛和。

“蒋氏一族悖逆,罪该万死,”谢鸿光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命令道:“首恶蒋兴挫骨扬灰,其子凌迟处死,诛蒋氏九族,明日行刑!”

众人心下胆寒,慑于她凛然气势,忙躬身道:“是!”

谢鸿光令既下,很快便在京城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菜市场杀了个人头滚滚,喷溅出的血迹没等被黄土掩埋,就被血液染湿,一时间人心惶惶,满城风雨。

而燕琅却无暇注意这些,士林之中甚至没有闲心去责怪谢鸿光行事酷烈,因为就在蒋氏一族彻底宣告覆灭的这天,谢鸿光上表敬告先祖天地,登基称帝,复国号为荣,该年号为永安。

同时,又册立长女谢良徽为皇太女,入主东宫。

蒋家皇朝覆灭之时,世人只知谢氏女乃是为先祖复仇,却不知她有意女子之身登基称帝的野望。

毕竟靖绥侯还在,他是大荣皇帝的嫡子,也是大荣的末帝,有这么个上好的新帝人选在,怎么也轮不到谢鸿光称帝啊。

谁都知道这场宫变中谢鸿光起了什么作用,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天底下哪有女人做皇帝的?

骨肉至亲,她扶持靖绥侯登基,后者难道会忘记这个姐姐对他的恩德?

京城里流言甚多,谢鸿光却跟没听见一样,照旧吩咐人准备登基大典,燕琅也是一样,别人说什么都充耳不闻。

这日清晨,燕琅早早便起身更衣,着九章衣,佩瑜玉双佩,朱袜 赤舄,仪容肃整往太极殿去。

谢鸿光着天子衣冠,纠仪御史在前引路,越过百官直登龙椅,燕琅随从走到太极殿台阶之下,便在百官之首的位置停住,侍立在下。

鼓声起,乐声大作,礼官高呼一声:“跪!”众人便屈膝跪地,向天子行大礼,山呼万岁。

众人都跪下身之后,仅剩的两个站立之人便显得扎眼起来,女帝看得一哂,旒珠之后的双眼淡漠如冰。

她没有叫跪着的众臣起身,只发问道:“你二人为何不跪?”

位置靠前些的那人向她一拱手,道:“公主复国,固然足以告慰先帝英灵,然而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如今尚有天子在,公主如何能够登基?传将出去,岂非贻笑大方,先帝亡灵有知,怕也难安!”

女帝颔首道:“公既如此言说,可见是忠君爱国之辈。”

那人面露得色,道:“但使无愧于心罢了。”

“既然如此,”女帝道:“先帝驾崩,蒋贼肆虐之时,你在何处?!你可曾护佑朕与皇弟半分?可曾直言相斥,血溅宫廷?又或者是韬光养晦,以图来日扳倒蒋贼,迎还谢氏后嗣?”

那人为之一滞,神情窘迫,哑然不语。

“大荣国灭,是朕将它从深渊里拉出来的,蒋贼肆虐,是朕叫他们灭亡的,我大荣得以再立,哪一桩哪一件离得了朕?!”

“现在再同朕说牝鸡司晨,晚了!”

女帝冷笑:“此二人贼子也,于朕登基之日大放厥词,更是居心叵测,即刻押解至午门问斩,问罪其家!”

满殿臣工跪伏于地,默然不语,那二人却被御前侍从押住,摘去官帽,送往午门行刑。

那人满脸张皇之态,连声求饶,见女帝不为所动,不禁破口大骂:“牝鸡司晨,家之穷也!女人做皇帝,更是荒唐透顶!谢鸿光,你可以杀我,但你可以杀光所有反对你的人吗?!”

“朕可以!”女帝起身,双目明亮,震声道:“朕会开万事太平,建不世功勋,从前没有女人做皇帝,那朕就做第一个!朕要这山,这水,这片河山,都记住朕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