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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永安听梁夫人转述了事情原委,不禁怒火中烧,冷笑道:“说到底,岑家是自作自受,倒连累任家遭了无妄之灾!”

要不是皇后中途横插一杠,这时候明旨落下被赐婚的就成了岑家小姐和大哥,而任家虽有声望,但毕竟不同于昌国大长公主那般可以借助宗室的力量左右皇帝决议,饶是心有不满,怕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来,娶岑家小姐过门!

梁夫人则劝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何将利益最大化,才是我们应当考虑的。”

任永安断然道:“无论如何,大哥都不可能迎娶岑家小姐过门!昌国大长公主将嫡亲的孙女嫁来,难道不会盼着她站稳脚跟,早日生子?她虽是继室,却是嫡妻,若诞下嫡子,届时世子如何自处?这是乱家的根源,决计不可应允!”

梁夫人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任永年思量再三,终于道:“任家不会出言否定两家议婚之事,算是保全昌国大长公主和岑家的颜面,不使岑家在帝后面前理亏,但是昌国大长公主也要保证,无论此事最终如何收尾,岑家小姐都不能嫁入任家,也不能再跟任家有所牵扯!不要口头表述,必须以文书的形式表述清楚,加盖印鉴!”

任永年有着自己的考虑。

就此事而言,任家是绝对的受害者,他们既可以既可以以此煽动舆论获得同情,与勋贵们同仇敌忾,对抗帝后,也可以将岑家的老底儿掀翻,说此事纯粹是他们一厢情愿,与任家无关。

可是这样双线作战,对任家没有任何好处。

揭了岑家的底,除了让昌国大长公主颜面扫地、同岑家交恶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而且一旦任家发力将岑家踢下泥坑,倒显得帝后没那么肮脏无耻了,反倒能帮那夫妻俩洗白。

倒不如忍一时之气,与岑家合力踹帝后一脚,争取盟友的同时,也给己方增加一个心怀不满的理由。

先是意图拆掉小妹的婚事,成全皇后弟弟,被拒绝之后不思反省,反而蹬鼻子上脸,直接截胡大哥的婚事,简直欺人太甚!

帝后这还有将任家放在眼里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任永安与梁夫人通了气儿,再由她将己方诉求告知岑夫人。

岑夫人原本就不赞同昌国大长公主的想法,此次往任家来求和也是且羞且愧,甚至做好了被痛骂一场的准备,现下见梁夫人如此和声细语,甚至表态愿意为岑家遮掩,自是感激不尽。

“魏公坦荡,贵府更是通情达理,”她心生感触,落泪道:“小妇人无地自容。”说着,又起身向梁夫人行礼称谢。

梁夫人见她如此明辨是非,倒有些感慨,也知道她为劝女儿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却无济于事,心头更生几分怜意:“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岑夫人心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注定难以善了。

岑修竹知道前世那名嫁给江国舅的贵女是何下场,又厌恶他粗鄙,对于嫁去江家有着十二万分的抵触;而昌国大长公主更几乎预见到了来日皇长子夺嫡之时江家可能遭逢的狂风暴雨,更不愿让岑家牵涉其中。

任家那边儿递了话过来,他们不会接纳孙女,这固然是个噩耗,但与此同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他们也不会掀岑家的底儿,揭穿两家并无联姻之事。

对于昌国大长公主而言,孙女不能嫁去任家只是小事,要紧的是不能嫁到江家去!

岑家不愿与江家结亲,而帝后更不愿收回旨意,重创二人本就单薄如纸的威信与权威。

左右为难之下,皇帝艰难的做了决定,吩咐人去请昌国大长公主及岑家人入宫行宴,又命令皇后届时务必放低姿态,亲自向昌国大长公主致歉。

“……陛下不想收回成命,只能通过恩赐岑家和大长公主,换取他们对于这桩婚约的赞同!”

一个二十来岁的内侍跪在漪澜殿内,眉飞色舞的向小傅氏转述道:“奴婢在边上听得真真的,陛下说要为都大长公主增加五千户的封邑,加赐岑家的小公子一个什么爵位,再封岑家小姐为郡主,届时在宫中出嫁,无论岑家出多少嫁妆,皇后宫中悉数倍之!”

小傅氏听得忍俊不禁:“陛下为了抹平此事,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呀。”

那内侍道:“谁让大长公主动了真气呢,奴婢听我师傅说,岑家小姐听完旨意后脸都白了,大长公主直接把圣旨给摔了……”

竟有这么生气。

且也有这样的底气与帝后对抗。

小傅氏眼底精光一闪,却没有再说什么,笑着吩咐打赏,又令人好生将他送了出去。

那内侍千恩万谢的走了,小傅氏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恶意逐渐浮现出来。

皇后姐姐,你还真是一心一意为自己弟弟寻个良配啊。

先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任家小姐,又是昌国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都是这样顶尖的出身,难怪你觉得我只配给你弟弟做妾呢。

难怪连我姐姐的性命,都没能给我换来一个正妻之位。

我们姐妹俩这样卑贱如泥的出身,怎么配做您的弟媳妇呢!

只是你想过没有,这样顶尖的姑娘,你弟弟配得上吗?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若是没有,你却偏要强求……

怕会折了他的福气,损了他的寿数!

“岑家姑娘很不想嫁去江家吗?我最见不得被人强迫婚事的姑娘了,很应该帮她一把才是。”

小傅氏喃喃自语道:“皇后做了那么多蠢事,再多做一件,也不会有人怀疑吧?”

……

江光济看着面前有些面善的内侍,神情微怔:“你是姐姐宫里的……”

那内侍低眉顺眼道:“将军,皇后娘娘的困局,您也是知道的,昌国大长公主往慈安宫去见皇太后去了,岑家小姐在御花园里赏花,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陛下圣旨不可撤回,希望您好好跟岑家小姐规劝一下岑小姐,若是她肯点头接纳这桩婚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倒也合情合理。

江光济不疑有他,颔首应声,却不曾察觉到那内侍注视着他背影离去时,眼底那浓重的阴霾。

……

昌国大长公主在慈安宫同皇太后说了会儿话,便起身离去,事情未曾尘埃落定之前,她无法决定到底是在皇太后面前痛哭流涕还是淡定自若,一切都要视帝后今日的态度来决定。

昌国大长公主出了慈安宫,走出去没多远,便见孙女身边的婢女满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她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目光却在触及那婢女衣襟上沾染的鲜血时候猛然一颤。

“出什么事了,修竹何在?!”

那婢女脸色惨白,声音颤抖:“江将军无礼,小姐,小姐……”

昌国大长公主厉声道:“修竹怎么了?!”

眼泪惊慌的自那婢女眼底跌落,她惊惧道:“小姐失手把他杀了!”

昌国大长公主大吃一惊,神色骇然。

然而她毕竟是皇室公主,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快便定下心来:“修竹现在在哪儿?”

婢女捂着心口,颤颤巍巍的指了个方向:“彩霞姐姐正陪着小姐,奴婢先来报信儿!”

江光济死了。

皇后的弟弟死了。

昌国大长公主在心里默念了这两句话,然后冷笑出声。

死了也就死了,人生自古谁无死?!

总比他活着祸害我孙女,还把岑家牵连到夺嫡之乱里边去好。

皇帝不是一直都困扰于如何解决这件事吗?

不费一兵一卒,只费了一个江光济,事情完美解决。

昌国大长公主先去找到杀人之后浑浑噩噩、惶惶自语说“他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动”的孙女,将人看住之后,吩咐左右为她脱去身上繁复而华丽的翟衣。

最后又卸去发冠,发狠用力,从上边扣下来一颗珠子。

昌国大长公主神态自若道:“走吧,我们去向帝后请罪。”

皇后你只是死了一个弟弟而已,我可是脱簪请罪,还摘掉了太宗皇帝所赐宝冠上的一颗明珠啊!

我都这么有诚意的道歉了,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