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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御史台酌情处理便好。”荣景帝仍旧为北境之事头疼,闻言,随口说道。

杨恭俭却并未顺着皇帝的意思退下,反而继续开口道:“此事臣不敢擅专。”

“嗯?”荣景帝抬起眼皮,向杨御史看去。

“一则,这鸣冤之人身份特殊,他是现如今江南漕运第一大帮的帮主,令狐翡。”

显国公闻言一怔,一双利目看向杨御史。

“二则,这个令狐翡手持公主殿下令信,言说有公主殿下的许诺。”

朝臣们听了,纷纷朝前面的萧璃看过去。

“哦,是有这么回事儿。”萧璃不慌不忙地道:“前些日子本宫与霍将军祭拜故人,却遇宵小偷袭,幸而得这个令狐小哥相助。”萧璃一笑,说:“本宫嘛,素来恩仇必报。杨御史,本宫确实许诺过他,若不违法度,自会相帮。他既然告到了您那里,那便劳烦杨大人帮本宫还了这个人情。”

群臣:让人家杨御史替您公主殿下还人情,也着实是有些不要脸了。

杨御史果然被萧璃这话气得够呛,不过好在他还记得正事。既然萧璃已然解释,他便继续对荣景帝道:“第三,令狐翡所状告之事,涉及到二十多名官员。”

群臣哗然,不过这还不算,杨御史继续道:“事涉之人,下至别驾县令,上至……刺史都护。”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朝堂上寂静了片刻,然后瞬间声音嘈杂了起来。

都护刺史别驾县令都有牵扯,这到底是什么大案?

荣景帝直起身子,双目微眯,声音沉了下来,问:“你确定他所言非虚?所状所告非编造杜撰吗?”

“陛下!”杨御史跪下,说:“六年前,令狐翡一家遭遇灭门之灾,因其当时在长安外祖家探亲,这才逃过一劫。其父令狐允,便是当时掌管江南漕运的副帮主,统领调度南北水运。便是这么个大帮的副帮主,却于某日夜晚全府上下惨遭屠戮,无一活口!近年来令狐翡追查当年灭门之事,偶然间查到了其父令狐允被人灭口的原因。”

“哦?是何原因?”大殿上无人出声,萧璃便好心开口,问道。

“令狐允被人灭口,便是因为他查到了当时有人借漕运船帮的南北航线,偷运货物,走私禁品。其中涉事官员,有岭南,江南及至河北道官员共计二十八人!”

因着北境的事,如今偷运货物与走私禁品这几字都相当的戳人神经,荣景帝心中涌现出不详的预感,开口问:“他们走私的什么货品?”甚至不惜为此灭人满门。

“陛下……这正是臣不敢擅专的第四个原因。”杨恭俭跪在地上,俯首,大声道:“他们借由船帮,自南向北偷运的,正是钢铁兵刃!据令狐翡所呈证据来看,至令狐允身亡,此事已进行了近两年!”

“什么?!”荣景帝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声道。

整个朝堂也如炸开的油锅,吵吵嚷嚷。

显国公眼前一黑,只觉一口血自下而上涌至了喉尖,叫他险些站立不住。萧杰同样,面黑如铁。

*

“老齐他们明明早就查到了私矿所在位置,为何你不想办法上禀陛下,反而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前一天夜里,霍毕半夜摸到萧璃的公主府上,问出心中疑惑。

“迂回?”夜已深了,萧璃却还未睡下,她放下手中的公文,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摇着头,说:“不,不是迂回,是织网。”说完,又反问道:“你以为我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显国公吗?”

“那不然呢?”

“你该知道,我真正想要网住的,其实是御座上的那个人啊。”萧璃笑了笑,站起身,拨了拨灯芯,说:“我费尽心思,一步步牵着,引他走入彀中,为的便是那日到来之时,要他骑虎难下,要他进退维谷。”

萧璃盯着跳动的灯火,一字一句说:“要他,不得不亲自下旨还杨家清白。”

霍毕盯着萧璃,没有说话。

“我这个皇伯伯啊,最善掩耳盗铃与自欺欺人。当年那般雷霆手段处置了杨家,不如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他那时急于剪除兄长的羽翼,遇上个不算高明的陷阱,就兴高采烈地跳进去了。”萧璃笑了,只是笑容带着彻骨的凉意,“此时若是先提及南境铁矿,他定第一时间想到杨家,心存戒备,也给显国公可乘之机。毕竟,若是当真查出了杨氏冤枉……杨氏冤案事小,事大的是到时候,他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说自己没有逼死自己的嫡长子,继承人了。”

萧璃更怕到时候显国公察觉到荣景帝的心思,借由他这番心思草草结案了事,将一切掩盖。与其走到那般境地,不如她先费些心神,捆上北境,将此事搞他一个沸反盈天,到时候南境北境俱是民怨沸腾,这时牵扯出杨氏冤案……那么他还能继续自欺欺人,把头埋进沙土堆里面,不去看事情的真相吗?

即便他愿意,朝臣,百姓,天下也不会愿意,会逼着他彻查该彻查的,处置该处置的。

而她,只要看着就好。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就是说,喂你吃块糖,吃着吃着发现糖里面包着的是屎,但又能怎么办呢,现在也吐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