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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明回到长安后, 王放在北境查案的所得与证据文书也快马加鞭地送了回来。

令狐允和岭南道的案子其实并不算难查,郑明离开长安之前就已经有了王放所写的案报和令狐允所查到的证据,到了岭南之后, 又有齐军师两年来所探查到的种种,还有袁孟, 林选征他们所救下的黑矿场的人证,再加上勉强混成地头蛇的吴勉……郑明需要做的, 大多是在当地核实他们所查到的证据。

如今回了长安,又有北境王放送来的证据, 郑明带着大理寺跟杨恭俭的御史台一起没日没夜地熬了十几个日夜, 终于在腊月前结了案。

显国公范济犯上作乱, 通敌叛国,陷害忠良……罪行累累, 罄竹难书,依律, 凌迟处死。

显国公府抄家, 男丁处死,女眷没官。

显国公乃是首恶,朝臣们对于显国公以及显国公府的处置并无任何异议。但是对于其他涉案者, 尤其是对于北境与岭南的官员的处置上,却出现了分歧。

朝会上,朝臣们吵做了一团。

有的人觉得应该霹雳手段,雷霆处置, 将一应涉案者斩首示众, 以安民心, 以平民愤;而另一部分人则觉得涉案官员过多, 若是尽数处斩, 实在有违天合,且之前已经处置了很多江南道的官员,那些空缺尚未完全补实,如今北境和岭南又牵扯进来许多官员,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若是全都处死……那来年这地方朝廷怕不是要像个满是破洞的茅屋,要四处漏风了。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越说声音越高,险些把大殿的房顶掀破。

萧璃一手支着头,看着众人吵嚷,一言不发。等他们吵到口干舌燥时,这才发现公主殿下好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新上任的吏部尚书趁着殿中片刻的安静,对着萧璃开口道:“殿下,若当真将所有涉案者处死流放,两地怕是要血流成河啊……且来年新任官员的委派,怕也是会出差错。臣觉得,对于一些官员,朝廷可宽宥一二,一来减轻了吏治压力,二来,也显朝廷恩典。”

“陛下,臣觉得……”杨恭俭开口想要反对,却被萧璃抬手止住了话头。

萧璃抬起眼,如水一样冰凉的目光落在了吏部尚书的身上,问道:“朝廷可宽宥一二……”萧璃重复着吏部尚书的话,嗤笑一声,然后问:“李大人觉得朝廷应该替谁宽宥一二?为护城力竭而亡的霍老将军?为再也回不得家乡的阵亡将士?还是为了无辜惨死的北境百姓?”

听萧璃语气不善,吏部尚书讷讷不敢言,紧接着他就听见萧璃一拍桌案,蓦地提高声音,说:“说啊,怎么不说了?!你是要替大周律法宽宥,还是替十万亡魂宽宥?”

吏部尚书被萧璃说得心中有些发颤,连忙跪了下来。

这时,他听见头顶萧璃再次开口,声音中已无冰冷怒意,只余平静坚决,“一应涉案官员,依大周律处置。该处斩,流放,还是贬官,由三司共同界定。所有处置决定,当写明罪行原因,陈明判决依据,不可因人数过多或从轻从重,只依律法。此事三司做好后……交由裴大人审阅。”

“是。”杨恭俭与郑明齐声应是。

“还有何事要议吗?”萧璃问。

*

“父亲,我们这是做什么?”今日一早吕修逸就被太常寺卿从卧榻中拽了起来,胡乱梳洗一番就带出了门。吕修逸憋了一路,到了大护国寺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知客僧见到两人,似乎是早有准备,未等吕寺卿多说,便将两人带到寺庙后面的一处堂殿之中。这堂殿看起来是寺僧清修之所,上首香台处,却摆着一个金坛。

“父亲,您到底……”

“我听说,你于城外,为一个姑娘立了个衣冠冢?”知客僧退下,吕寺卿开口问道。

“……是……”吕修逸不知父亲为何会在意这种事,才应声,却忽然反应过来,他双目震惊地看向那个金坛,震声问:“难道……那是……”

话未说完,已音带哽咽,说不出话来。

吕寺卿叹了口气,对着儿子点了点头。

吕修逸无法言语。

大护国寺素来只供奉历代帝后,如今却供了杨砚的金坛,看其情形,似乎还由寺中高僧做法超度过。整个长安谁会做此事,又谁能做到此事,已不言而喻。

这时,吕寺卿开口道:“如今杨氏冤案已然平反昭雪,杨氏的后人也当得回姓名。公主殿下已经下令,由太常寺的人去到岭南,为杨氏修缮祖坟,重立宗祠牌灵。”

“那她……”吕修逸的唇抖了抖,看着金坛,问道。

“杨砚姑娘为洗雪父亲冤屈,不惜以身犯险,此为大孝。殿下命太常寺将其金坛葬入杨氏祖坟,于宗祠立牌,永享杨氏香火,竖碑留书,以传后世。”

“永享杨氏香火……”吕修逸重复着,最后红着眼笑了,说:“好,好,如此,总好过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她。”

“行了,振作一点。”吕寺卿对儿子说:“殿下的意思,是由你护送太常寺的人,还有杨姑娘的金坛回到岭南,修逸,此事,你可能胜任?”

吕修逸红着眼看着父亲,然后缓缓跪下,道:“臣,领旨。”

*

皇城宣政殿

朝臣们都不言语,鸿胪寺卿却在这时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殿下。”他垂着头说道:“北狄王已发来国书,要求我大周释放北狄大王子,也是他们的王储,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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