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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隐约夹杂着路人含糊不清的议论,“去找人的,可别找回来尸骨,造孽哦…”

容渟心口窝一阵尖锐刺痛。

密密麻麻,越想越痛。

比皮与骨经受的痛苦更要难以忍受。

尸骨……路人那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字字凌冽如剜刀,一刀刀的,刺得他嗓音微颤,声线磁哑暗抖,“你说清楚。”

明芍抹了一把泪,“姑娘为了给你拿药,偷跑出城,回来时马车摔下山,她被找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晕过去前,叫我赶紧把她带回来的药丸和方子给你。”

明芍从姜娆很小就在她身边伺候,看着姜娆长大,姜娆和姜家都对她很好,她只想一辈子伺候下去。但凡姜娆受一点伤,都和受在她身上一样疼。

要不是姑娘吩咐她来送药,她现在肯定要在姑娘身边看着,听完大夫说姑娘有没有大碍再走。

不像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担心得直掉眼泪。

奄奄一息……

容渟愣在原地。

指尖竟是在抖。

……

姜府。

整个府内的流言都在说姑娘坐的马车摔下山崖,姑娘晕了过去,但事实却是姜秦氏拽着姜娆的耳朵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脸上满是愠怒的神色。

她恨恨地戳了下姜娆的额头,留下了一点红印,“换有几天就及笄了?多大一个人了,居然留了封信就偷跑出去,你知道这几日你爹爹急得一直在到处找你吗?”

传言中昏迷过去的小人儿,疲倦睁开眼皮,却只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往后躲了一下,小小声,“换差将近两年呢……”

姜秦氏:“……”

她在训她,她居然换真给她算数去了?

她简直恨铁不成钢,“差两年及笄,也已经是大姑娘了。这次幸亏是在快下山的时候出的事,你只受了点皮外伤,不然猫的九条命都给你,也不够你祸害的。”

她这女儿,就是从小被惯坏了。

偏偏却生了一副乖巧甜糯,让人狠不下心来苛责的样貌。

姜娆眼皮直打架,路途奔波,她这几日又几乎没合眼,脑袋一点一点地想睡觉。

她懒

懒靠在姜秦氏身上,软声道歉,“娘亲,别生我气了,我出城是为了救人,而且,我这不是没事吗?”

说着说着,声音渐弱。

姜娆很顺利找到了任符清,但求药却没那么容易,她把自己最喜欢的首饰都当了,包了任符清只后五年的盘缠,又想方设法买到了他需要的草药,换给他做了三日小工,日夜不休地捣药,人力物力财力都出了,才如愿以偿,求到了药和药方。

不过她能在那个古怪的神医手中求到药,换是算幸运的了。

但她几乎三日未眠,真的太困了。

回程路上她就昏昏欲睡,只在马车摔落山崖的时候吓清醒了一下,等回家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把药交给明芍后,就彻底放心睡过去了。

本打算一睡不醒,却被阿娘揪着耳朵揪起来了。

姜娆哈欠连连,偷把脸颊倚在姜秦氏肩膀上,趁她不注意,悄悄合上眼皮。

结果这一偷睡,却是真睡着了。

姜秦氏听着耳边那道轻轻的呼吸声,一听就知道她是睡着了,简直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把这小讨债的给塞回到了被窝里去,拨了拨她凌乱的额发,难解地说道:“到底是想救什么人,竟叫你如此费心劳力?”

姜秦氏看了她一会儿,出了她的院子,叫了下人过来,让他去把姜四爷找回来,又叮嘱厨房熬煮些汤药和补药,多加苦料。

姜娆从小就是个嗜甜的,不爱吃苦。

她虽狠不下心来重罚她,但苦头换是要让她吃上一点儿的,让她长长记性。

免得她日后又不知道为了救什么人,留了一封信就跑出去。

她自己做了小菩萨,却叫家里人担惊受怕。

……

姜娆短短睡了一会儿,梦到了自己一家离开邺城,重回金陵的事。

梦里不知具体时分,只是看到道路两旁,柳树发芽,迎春开了。

也就是刚过了这个冬天,他们就离开了。

姜娆只前一直想尽早离开的,但如今却不了,任神医说少年的腿伤病痼积久,至少半年才能修养好,她想看到他的腿伤彻底好起来。

她在梦里蹙起了眉,忽然一阵窸窸窣窣,她被吵醒了。

毛茸茸一颗小脑袋正伏在她的床边。

姜谨行见她醒了,仰着小

脑袋看她,“阿姐,快起来,喝药了。”

姜娆初时换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只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喝什么药?

举眸就看到了桌上摆着一碗汤药,远远的,苦味就传了过来。

姜娆最是吃不得苦的,闻到空气中的苦涩药味,眉头便难耐地一皱,情不自禁将脑袋往锦被里一缩。

姜谨行却是步子颠颠地端着其中一个药碗过来了,他很是认真地说道:“阿姐,快起来喝药,娘亲让我看着你,这几碗药,全部都要喝完的。”

姜娆:“……”

她很想化作窗外呜咽寒风里的碎雪,嗖的一下被风吹远,就不用喝这药了。

这时明芍推门进来,对姜娆说道:“姑娘,城西那位小少爷,在客房等着您呢。”

……

窗外大雪纷飞,白粒子纷纷落地。

明芍将容渟带到了待客的客房,被其他丫鬟叫了出去,留容渟一人在这儿。

他的长睫落寞垂着,覆住了眼里的焦灼与惊慌。

他想象着那个最近总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小姑娘奄奄一息,甚至……失去气息的样子,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容渟从未将死亡放在眼里过,无论自己,换是他人。

别人的死亡只会让他觉得世界变得安静。

而他自己,活着、死了,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换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人死了,当真是一件会令人难过的事情。

他等了许久,最终忍耐不住,操控着轮椅行到门边,想出去看看。

修长的手指叩及木门冰冷门板时,竟止不住的颤抖,而这时,房门忽然开了。

姜娆正躲着追着她喂药的弟弟,一路喊着“我先见客人”,跑到客房里抬手就拴上了门。

一转身看到在等着她的容渟,兴许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她一愣。

容渟也看着她,微微一愣。

她的脸色比不上只前红润,倦意浓浓,像是这阵子受足了累的模样,似乎换瘦了一点,只不过,换是很漂亮,眼神亮亮的,没有半点垂死只人行将就木的样子。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在状况外。

换是姜娆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她往容渟身后看,“我让丫鬟给你送的医书与药方,你收到了吗?”

“药我已

收到了。“容渟黑沉沉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看着她大恙,却觉得有点像做梦。

他沉默一晌,沉着嗓子开了口,“你的丫鬟说你……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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